女敕柳吐絮,朵朵點點順著暖風徐來,吹到千乘縣郊外的桃山上,繽紛燦爛。
羅琦過了三月,便滿了十五及笄了,在貧窮人家里,及笄便是象征著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小娘子們終于能夠跟著母親,每年四月里去桃山頂上的月老廟里上香祈福,雖然男女大防被耳提命面,可出門在外,總還是有許多‘美麗意外’的。
每年桃花盛開的這段時間,多少適齡的少女,或是賞景時或是母親突然來了什麼興致要去哪里哪里時,邂逅在爛漫桃花微雨里,芳心暗許。
當然,羅琦是個意外,畢竟稚女敕的外表下,是個不折不扣孤單了三十五年的大齡女青年,所以,即便穿著賈氏特意買來的粉色羅裙,涂上了香噴噴的胭脂水粉,也沒有一絲小女兒的嬌羞。
況且,她對著銅鏡看了看,雪白臉蛋櫻紅小嘴的制式妝容,都差點認不。出自己來,大唐的妝容實在不是她這個現代靈魂能欣賞的。
賈氏今天也是可以打扮過了,幸好沒上妝,只是把看家的家當偷偷籠著,等到了桃山附近才拿出來戴上,是一條翡翠的項鏈珠子,看著人立馬貴氣了許多,一路急匆匆的走,直奔山頂的月老廟而去,害的羅琦都無法仔細觀察桃山腳下繁榮興盛的生意商圈。
上完香,賈氏神神秘秘的拉著她往後山去,七拐八繞越走人跡越荒涼,直到一處沒有人跡的地方停下來,羅琦在她身後汗毛都豎起來了,感覺貼別有種犯罪現場的味道,「你老實在這呆著,我去去就回。」
干站了好一會兒,久的羅琦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遺棄了時候,遠遠的傳來少年說笑的聲音。
「老七,這地可夠荒的呀,別一會兒美貌小娘子沒尋到,尋到一只母夜叉,哈哈哈……」
她才反應過來,這難道就是大唐變相相親大會?
囧……
不想被一群小鮮肉調戲的羅琦,連忙尋了一條小徑溜走,不想桃林深處,還有一個孤寂男人擋住去路,一襲黑色披風垂地,長發隨意披散著後背上簡單的別著一只象牙簪子,仰著臉,即便只是個閉著眼的側面,也已然有了宛如謫仙般的出塵之氣。
听見輕巧的腳步聲,蘇無名睜開了眼淡淡一撇,長眉星目,若一潭桃水幽深灩灩引人流連,卻又有咋暖還寒的輕顫拒人于千里之外,羅琦拎著裙角抿著嘴,掩飾掉眼里的驚艷,匆匆貼著樹盡量不礙事的從一側離開。
蘇無名疑惑的看向那小娘子身後的小徑,並沒有什麼人追來,蹙眉,離開。
小心肝砰砰亂跳,遠遠走開的羅琦暗自吐舌,剛才差點忍不住去搭訕,實在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種只能在電腦上舌忝屏的鮮肉,實在是想讓人撲倒。
忐忑又期待的回首偷瞄,那里還有什麼人影。
左左右右來來回回,桃林處處美麗又相似的景色,羅琦頭疼的捂臉,迷路了,眼見著太陽高高的升到了腦袋上方,她豎著耳朵,听見隱隱約約的對話聲,立時欣喜的順著聲音找過去,卻是兩個獨處的少年少女隔著兩三株春桃以詩會友。
躲在不遠處的桃樹下,露水滴落打濕了的妝容讓臉上一片粘膩,終于在她等的不耐煩,想著是不是扔個小石子或者咳嗽一聲打斷那對羞澀兒女的時候,來了一個焦急的小丫鬟,「小姐,文竹終于找到您了。」
與一臉不舍的少年擦肩而過,稚女敕的面容純真的心態還有那種能從眼楮里顯現的真實,年輕可真好,禁不住感嘆的羅琦,吊在那對主僕身後,也終于回到了熱鬧的月老廟,只是,立時有兩個婆子一左一右的擋住她的去路,「七娘子,請吧。」
其中一個,羅琦認識,屬于趙綺羅的記憶,趙老太太身邊的徐媽。
乖乖,羅琦腿肚子有些轉筋,原主可就是讓趙老太太一頓板子打的小命嗚呼的,她偷眼四處瞄,可惜,徐媽笑呵呵的看似扶著嬌滴滴的小娘子,實質上幾乎是一路架著,來到了月老廟後院的一處廂房里,一進門,就把她貫到地上,「老太太,七娘子給您帶過來了。」
羅琦從地上爬起來,胳膊肘火燒的疼,一抬眼,就對上榻上坐著的不怒自威的趙老太太嫌惡的目光,忙又略低下了頭,這才看見跪在邊角里被塞了嘴的賈氏,這會兒一個勁的朝她眨巴眼,眼角都快眨巴抽抽了。
羅琦眼角也跟著抽抽,尼瑪,真心看不懂啊!
「七娘子,眼見著春光正好,不如寫首詩應景如何?」
一個婀娜婢女扶起她,她也有印象,這婢女叫檀香,趙綺羅招趙老太太嫌棄的時候經常會事後安慰她。
羅琦訝然的看看老太太然後再瞄一眼瞪圓了眼感覺要死掉了賈氏,連忙偷偷捏捏檀香,「實在是不敢在老太太眼前獻丑。」
「祖母,您可要給瑤兒做主啊。」
後室里突然跑出個掩面而泣的大姑娘,嬌滴滴的姿態伏在老太太榻邊上,可不正是趙綺羅的六姐趙綺瑤,這貨一向是最會撒嬌賣萌,深得趙老太太喜愛的。
「窗外桃花開的最盛,你便寫這兩個字吧。」
趙老太太的話,在趙家那就是懿旨,檀香歉意的看著羅琦,架著她指了指床邊的小桌子,那里已經擺好了紙筆,這是要驗字跡吧?
若是如此,反倒心安了下來。
羅琦抵觸檀香駕著她走,古代人真討厭,動不動就強制她走路,半路上她突然轉過身來看著趙老太太,微微猶豫了一下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磚石地板啊,她膝蓋疼的眼眶都泛了紅,直視著趙老太太,「七娘已經有家不能回了,老太太,今日您就算要打死七娘,也該讓七娘死個明白吧?」
檀香連忙過來拉她,「七娘子說的哪里話,老太太何時要打您了,不過是寫兩個字的小事。」
小事,小事把賈氏跟犯人一樣的壓在那?
小事,小事那趙綺瑤看她的眼光恨不得殺了她?
趙綺羅傻,她可不傻……
趙老太太自始至終沒說話,趙綺瑤捏著帕子氣不過說了幾句,羅琦只當未聞,氣的她竟將一團廢紙仍在羅琦臉上。
「哎呦,六娘子仔細手疼。」檀香連忙去撿那紙團,羅琦手疾眼快早就抓在手里,直視著檀香伸過來的手,眼神里的敏銳讓檀香不禁避開了眼,緊緊攥住廢紙團,直覺,告訴羅琦,這這廢紙團子里也許就是關鍵。
打開一看,開頭是曲家七郎,直接掃到落款,趙綺羅……
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