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琦拿了帕子給他細細的擦著頭發上的雨漬,仔細打量了一圈,看起來有些瘦了,眼窩下也有淤青,一看就是最近沒怎麼睡好,偷偷問他,「是不是她……又怎麼了?」
十郎無奈的笑笑,連忙把懷里的東西拿出來,仔細擦了擦上面的幾顆水珠子。
「姐,不用擔心我,倒是你,快來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這是……橫幅布?你就為了護著這個,把自己都淋濕了?你是不是傻啊!」
「嘿嘿,十郎就是覺得姐姐那麼辛苦研究出來的菜,怎麼也得寫在大寬橫幅上才配。」
兩米來寬半米來高,一面是淡色麻布,一面是細紋棉布,四周還細心的包了藏藍色的布邊,看起來真的不錯,羅琦心里看著歡喜,不過……
「你哪來的錢?」
十郎眨眨眼呵呵傻笑,被羅琦拎著耳][].[].[]朵以後才連忙告饒。
「好姐姐,好姐姐,這是我賺的,你看你看!」
羅琦這才發現,十郎長袖擺下面藏著的右手,中指上磨的紅腫結繭了。
「我做了一份幫人抄書的活計,可惜,我寫字不好,那些人只肯付我一半的錢。」
「疼嗎?」。
「不疼的,姐姐,以後十郎也能賺錢了,你就不要老是掛著我了,到底……」
後面的話,不好當著外人面講,賈氏這兩天總是咒罵賀家不要臉,羅琦嫁不出去之類的,老死在家里才好,讓十郎小小的心里愧疚不已。
自己也是個小男子漢,保護不了姐姐,可也不能再拖累姐姐。
羅琦心疼又生氣,可她卻只能嘆息,知道這孩子骨子里 ,「你還小,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養好身體,好好讀書,錢的事,用不著你管,你只管知道,姐姐不會餓著你就行了。」
十郎拼命搖頭,拿眼偷看賀子庸,獻寶一樣的捧著布,「大兄,你看,這是十郎自己賺錢買的,等以後十郎長大一些,一定能賺更多的錢,絕對不會做拖油瓶的。」
小孩子急急的表達,賀子庸不明所以的看羅琦,羅琦卻是心里有數了,大概是賈氏不知道又說了什麼,這孩子記在心里,忙把他拉過來,「傻十郎,你是姐姐的寶貝弟弟,等你長大了,姐姐就靠著你,到時候看誰敢欺負我!」
「是,十郎保護姐姐。」
「那好,那我們現在開始寫菜譜?」
羅琦笑呵呵的攤開橫幅,轉移那小子的注意力,賀子庸自覺拿筆,被羅琦一眼暗示過去。
白了她一眼,他把筆遞給低頭躊躇的十郎,「你來。」
「我?」十郎目瞪口呆,連忙推讓,「不行,不行,我寫的太難看了!」
「怎麼不行!」羅琦卻按著他來寫,「上陣親兄弟,打仗姐弟兵,我這開門紅還等著你給我助威呢。」
如此,十郎羞澀的提筆。
東歪西扭,慘不忍睹。
還不如她,可十郎自己卻越寫越興奮,刷刷刷刷的,越寫越快,賀子庸輕咳一聲,賀氏和十郎回頭看他,唯獨羅琦假裝沒听見,「專心點,好好寫。」
「寫完了!」
十郎羞澀的捧著橫幅傻笑。
「十郎真厲害。」
「嗯,不錯……」賀氏和羅琦違心的贊美,賀子庸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拒絕表揚。
姐姐的肯定,讓十郎身上充滿了士氣,翻出羅琦買好的招牌布,還要揮筆。
半路上,筆就讓黑著臉的賀子庸劫了,二話不說,挽袖揮毫,龍飛鳳舞的六個字筆筆生風,淋灕盡致。
「大兄太厲害了。」
賀氏驕傲的笑開了花,十郎是真心的崇拜,羅琦心底暗嘆,面上卻是一幅勉為其難的樣子,「還行吧,總算沒有浪費我這塊布。」
賀子庸斜睨她一眼,羅琦揚揚下巴,兩道電流嗶嗶嗶的四射。
這時,就听見外面巷子里 當一聲。
誰家大門被踹了?
十郎眨巴著眼看賀姨,賀姨只是豎著耳朵,沒打算出去看。
賀子庸本來就性子冷淡,也就是對羅琦的事上點心,還算有個小臉,別人家的事,管他何事。
羅琦也不出去,她自己在別人眼里就是個熱鬧,深有體會。
十郎只好央央的老實的坐在桌子邊上,外面有男人的喝罵,是個耳生的聲音,還有女人的哭嚎,听著卻像是劉屠戶家的,看十郎**底下長了釘子一樣的坐立不安,羅琦拍拍他,「去看吧,記得別出了大門往前湊。」
十郎到底是個孩子,看著看著就跑出大門去了,羅琦不放心,站起來準備出去看看。
一出大門,就看見凶神惡煞的兩個大漢把著劉家的大門,三個孩子的哭聲從劉家大院里傳出來,看熱鬧的圍了一層又一層都到賀家大門口了,卻誰也不肯站出來說話。
「大哥,沒有!」
院子里聲大如雷的嗓門後面,是劉屠戶賠不是的聲音,陸陸續續的七個壯漢從劉家院子里出來,為首的一個笑呵呵的說話卻一點也不溫和,「姓劉的,看見你那個混賬小舅子,告訴他,敢賴我們曲爺的錢,叫他小子自己準備棺材板吧!」
眼角余光一掃,看見人群里有個俏生生的小娘子倚著門張望,不由得眼前一亮。
那邊羅琦終于看見十郎,一抬眼,與那漢子對了一眼,不著痕跡的閃身進了大門。
十郎不一會兒也進來了,抬手指著隔壁劉家那邊的方向,小小聲的說,「姐,都給砸了!」
「就你八卦!」羅琦點了他一指頭,關門的時候看見那些漢子擠開人群在賀家門前看了看。
羅琦警惕的站在院子里,好在那些人只是站了站,就一起走了。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要賬的漢子們一路回到西府大街最大的宅子曲府,從後門魚貫而入。
為首的叫孫二,這會兒遣散了兄弟們,打听了七爺還沒回來,便到大門那去候著,不多一會兒,就看見自家七爺伙著大爺和四爺一起進了門,寒冬冷日的,七爺的一把紙扇依然在握,孫二凍得打了個冷顫,瞅著那扇子面上的山水江景都掛了霜。
「七弟,如今家里給你和趙家定了親,你也該好好收收心,當與四弟學學,不要整日里去那煙花酒地廝混了。」
曲七郎搖著紙扇笑的面如春花,「大哥教訓的是,四哥不要嫌棄我就行。」
曲四郎淡笑,「我也早有此意,正巧有一筆和趙家合作的生意,就讓七郎去談吧,大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不等曲大郎應聲,曲四郎帶著心月復揚長而去,「大哥,四哥真是越來越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哼~」曲大郎掃了一眼曲七,微微皺眉,「明日要去曹縣令家赴宴,從長安來的人是蘇家嫡系一脈的,明天曲蘇兩家的第一樓之爭就……反正眼下不能再讓老四佔便宜,你……唉……你明天不許在人前把玩那把破扇子。」
曲七郎心不在焉的應了,送走了大哥,沒好氣的看著湊上來的孫二就是一腳,「別拿屁事來煩爺。」
「哎呦,七爺,小的真的是有要緊事。」
「放!」
「今兒小人去井巷子尋那個齊二了,不想有了意外收獲。」
「齊二?那個在賭場出老千騙爺錢的齊耀祖?」
「就是他,七爺放心,那小子簽下了欠條,別想跑出我孫二的手掌心,哎呦~」
「你就為這屁事來煩我?」曲七郎又踹了孫二一腳,孫二連忙步入正題,「小的發現了一個絕色的小娘子。」
曲七郎這下來了精神,抖了抖扇子,「怎麼個絕色法?比那個趙六娘如何?」
孫二伸出一個大拇指。
曲七郎開懷大笑,「去,仔細打听了,小爺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