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忙碌起來,便走得飛快。
初時,賈氏冷眼旁觀,自己生的是個什麼德行的種,她心里有數,趙綺羅在趙家時雖不受待見卻也是個正經的小姐,這些下三路的苦她一個也沒吃過。
賈氏都想好了,趙綺羅要是哭著求著再回來的話,那往後就得任憑她揉捏了。
有一句話,那丫頭倒是說得對,自己老了還得指望親生的兒子,如今老劉也答應了,為了十郎的名聲,也不把她往窯子里送,找戶有錢人家賣去當個妾就行了,至于趙家,咒你老趙家從此以後再也生不出又把的兒子。
可是,她等來的,是那死丫頭賺錢了的消息。
賈氏越想就越覺的燒心,然後就是,一連幾天手氣都臭不可聞。
這幾天都和賈氏一塊賭錢耍的王三皮,看著賈氏又輸的紅了眼,便朝著李二蛋眨巴眨巴眼兒,李二蛋會意,伸手就把眼前的破碗一推,「不耍了,不耍了,錢都拿不出來了,還耍個什麼勁。」
「哎!誰說我沒錢了,先欠著,我回頭家去拿去,下一局,我肯定能贏!」賈氏急了,一把摁住李二蛋的銀袋子,「怎麼,你想耍賴,贏了錢就想跑?!」
倆人在那扯屁,越扯越急眼,王三皮在一邊打了個哈欠,「我說賈大姐,你別太較真,咱們這種小場,哪有那麼多錢往外借,你啊玩玩兒高興得了,趕緊的回家找錢把債還了吧。」
李二蛋冷笑一聲,「還想賒欠,你都欠了五兩銀子了,有錢是吧,行啊,拿出擔保來白紙黑字按上手印,不過,你能拿什麼擔保,連個房子都是租來的,連親閨女都打出門去了,我們可不要半大小子,憑的浪費糧食。」
賈氏漲紅了臉,她張了張嘴差點搬出趙家來,眼前就想起趙家那老不死陰森森的眼神來,不禁瑟縮了一下,王三皮卻比她還不樂意,「二蛋你怎麼和大姐說話呢,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我也是急眼了嗎,好好好,算我錯了,賈大姐,要我和你再耍一局也行,可你總也得拿出點東西來吧,總不能老是紅口白牙的空手套白狼吧,要我說,你還是回去吧……」
言下之意,誰都明白,賈氏心里更是著急,家里的錢都叫她拿去賭了,還欠下了五兩,要是不耍了,她上哪里找錢還債去,可是她實在是沒什麼可依仗的了。
「狗眼看人低的蠢貨,」王三皮窺著賈氏的臉色,突然一巴掌拍在李二蛋的胳膊上,「賈大姐是真人不露相,你只看人家初來咋到還沒盤置產業,不看看人家手里攥著的金母雞,來錢都是一眨眼的事。」
這話李二狗听得瞪圓了眼看賈氏,賈氏也愣,王三皮立時一幅我懂了的表情,還特別同情的給賈氏倒了一碗酒,壓低了聲音,「她賈大姐,這里就咱們姐仨你就不用掖著藏著的了。」
賈氏是揣著真糊涂賣心眼,「淨會瞎掰,我倒看你如何說出個一二來,自己圓了自己。」
王三皮一臉‘你不會吧,還裝’的表情看著賈氏,「嘿,你還不承認,我問你,那個趙七娘用的調味方子是老趙家祖傳的吧,那生意,紅火的不行不行的了,我一個親戚也在那賣吃食,被擠兌的大半個月都不賺錢了,你還在這裝。」
「這事啊,我也听說了,不過祖傳的東西,不都是傳男不傳女得嗎?賈大姐,你家的方子是怎麼回事?」李二蛋說完後,突然一臉恍然大悟霍地一下站起來一拍胸脯,「是不是那個不孝女偷去的,走,兄弟我去給姐姐出氣去,把那方子搶回來!」
賈氏這才恍惚過來,原來是說趙綺羅那個攤子的事兒。
不說不來氣,鬼才知道那什麼祖傳的方子是哪來的。
趙家做的是倒手的買賣,全靠著商隊賺錢,八竿子也打不到賣吃食上,八成和賀家有關,從羅琦搬出去一個月,賈氏就把賀家里里外外打听明白了,他家還有個衙門當差的表親,就管著她們這一塊。
不過,真是讓她沒想到的是,費了半天勁沒套住的曲七郎,自己上套了,這不,上午叫了一個叫孫二的奴才攔了她,一見面,就直奔著人和方子來,賈氏也不客氣,開了一個高價。
只是,如何讓那丫頭心甘情願的嫁過去?
「學都學了去了,你還能把她掐死,快坐下,既然你們知道了,我也就不瞞著了,那還不趕緊的下注,下一局老娘鐵定能翻盤。」
「呵,」李二蛋一圈砸出去撞了棉花牆,悻悻然的瞪了王三皮一眼,王三皮嗤笑一聲咂巴嘴,「難怪人都說你是面做的老虎,中看不中用,賈大姐,要我說,你這方子還是趁早的賣了吧,不然等那不孝女嫁了人,這方子還能不能姓趙,可別怪做兄弟的沒提醒你。」
「對,無毒不丈夫啊,賈大姐。」
賈氏是庶出,她娘就是個丫頭出身,所以言談舉止市井小家子氣重些,才在趙家不受趙老太太待見,但她可不是個傻的,听到這兒,那還不知道是這倆人惦記趙綺羅那方子呢,她還惦記呢,可光惦記有個屁用,那方子姓什麼還不知道呢。
她眼珠子一轉,看了看眼前這兩個,心里一下有了想法。
羅琦今天下午打了好幾個噴嚏,徐老二家的回頭笑她,「哎呦,不知道是誰在惦記咱家小娘子了。」
羅琦也笑笑,耳邊就听見了馬蹄噠噠的聲音,一抬眼,就看見不遠處翻身下馬的公子哥帶著一個微胖的中年人和孫二,朝著她的小攤過來,看她正巧看過來,瞬間刷的一下揮開紙扇,輕搖慢擺,‘風’度翩翩。
這人有病吧,深秋里還玩扇扇子,裝的一手好13。
「曲公子今兒想吃什麼?」
顧客是上帝,羅琦笑眯眯的一指菜譜,曲七郎如今隔三差五的就來,今天卻示意坐他對面的那個微胖的中年人,那人很傲慢,抬著下巴恨不得用下巴指菜,「兩份怪味鴨的餺飥,其余招牌的小菜各來一份,另外上一碗白水。」
「好 !」羅琦麻利的煮面,又打量了那中年人兩眼,禿頂圓肚的,衣裳的料子很一般可臉上紅潤潤的泛著油光。
而且吃小菜也很怪,吃一樣菜後,停一停,再喝口水,再吃另一樣,細致的不像是來吃飯的,倒像是個來品評的,樣子特別逗……品評?羅琦一下子回過味來,感情不是來吃飯的,是來了個同行吧……
「七娘,那個俊俏公子來好幾次了吧?」徐老二家的過來嚼舌根,「怕是對你有些意思呢~」
「胡咧咧什麼呢,趕緊干活去!」徐老二蹙眉,不好意思的沖羅琦點點頭。
羅琦也無奈,徐老二兩口子一個心里明的揣著個鏡子,一個腦子慢的揣了茅草,倒也是絕配了,這會兒,良賤不通婚,最是講究門當戶對,要是那個公子哥真是沖著她來的,那就只能是納妾,續弦都是不行的,一個正經的大閨女誰會去給人當個妾。
那同行吃滾了一肚子,尤其是對鴨血感興趣,旁敲側擊了好一陣,羅琦只就一句話,祖傳的,實在是祖訓難違,請見諒。
送走了曲七少,羅琦顧不上思量,就迎來傍晚的吃飯高峰期。
忙忙碌碌,一天又一天。
可睡覺的時候,卻被砰砰的敲門聲驚醒,開門一看,卻是臉上掛滿焦急的十郎。
賈氏,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