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琦拐出去後,臉上就露出了異色,原來,那于顯竟是逍遙樓曲家的人,潛伏在蘇樓挖牆腳的麼?如此說,那陳大廚或許真的是被于顯給坑了……
小蘇管事最近上火,臉上長了好幾個大包,紅腫的底盤頂著黃頭泡,見了人都是拿袖子擋半張臉,「趙娘子來拿材料?」
「是的,又要來麻煩蘇管事了。」
靜靜的等待小蘇管事安排人和她領材料,並將材料一一登記在冊後,羅琦便告辭了。
她並沒有把听見的事情講出來,于顯雖然可恨,可她如今也是個泥塑一般的人,水太深的地方還是少惹為妙,雖說現在手頭上有一筆賠償款,那些菜色提成看起來也可觀,可要想攢夠欠條上的數字卻是遠的很呢,她現在巴不得********放在研究千乘春宴的菜色上。
可事情偏偏不能讓人如願,小蘇管事送她出了大廚房的門,兩人迎面踫上了也來大廚房的于顯,小蘇管事對他自來態度都淡的很,特別是今日又要遮著臉上的大包,卻又叫于顯心下生出幾分狐疑,不禁看了羅琦的背影一眼。
此後,于顯暗中行事時越發緊促起來,可人心不穩就極易出錯。
正月末,蘇家小二爺蘇溫嵐從莊子里巡查回來,進了院子不久拐角蹦出一個瞧著沒什麼正經的青年來,嚇得小二爺蹦了三尺高,上去就給了他肩膀一拳,「我去,我說在莊子上找你一圈不在,秦猴子你丫有病吧,貓這兒嚇小爺!」
「嘿嘿,我就知道主子大哥回來就走這條道。」
兩人許多日子不見,相視間,嘻嘻哈哈。
秦猴子本命叫秦放,蘇樓去莊子上養老的前任總管事秦飛晚年求來的獨苗苗,自小跟著蘇溫嵐身邊長起來的,蘇溫嵐年幼時是個人見人頭疼的混世小魔王,秦放也打小嘴甜舌滑小嘴里就沒幾句實話,兩人湊一起最愛戲弄丫鬟小廝。
可秦放對蘇溫嵐卻極為忠心,凡是蘇溫嵐的事,他絕對比蘇天遠還上心,老爹在秦放心里怕都比不上自己主子大哥重要,是的,來人小時候暗地里都沒把對方當主僕,蘇溫嵐也是把秦放當弟弟一樣護著。
就如同蘇天遠把自小照顧他長大的老秦管事當長輩一樣看待一樣。
後來,老秦管事告老去了莊子,蘇天遠頭疼這兩個小魔頭,強行拆散兩人,反正那邊都安排好了,衣食無憂的,把秦放去了奴籍,送到莊子上給老秦管事跟前盡孝去。
相互道了道近況,秦放神神秘秘的和蘇溫嵐咬耳朵,後者听完了驚訝的不得了,不過還是一邊揉著耳朵一邊嫌棄的看著秦放,「你丫早上吃大蒜了吧,身上的味比潲水桶還燻人。」
秦放難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剛才一激動,有個屁剛好不小心沒憋住……」
「我去!!!」
蘇溫嵐掐了一頓秦放,攆著他先去自己的院子里等著不許走,怎麼著也得晚上把他喝趴下,自己個這會兒一頭扎進了蘇天遠的書房里。
「阿耶,那個于顯是逍遙樓的人。」
「什麼?」蘇天遠訝然的放下筆,「你怎麼知道的?」
蘇溫嵐臉上浮出一抹促狹之色,「咱們遠郊的一個莊子,因為下雪特意早早的出發到這兒時候挺早,正巧趕上樓里那些供貨商戶們來送貨,里有一個是來湊數的,向來心眼多,瞧著收貨的邊上有個眼生的在哪亂轉悠,就上去搭了個訕。」
蘇天遠左邊太陽穴又有點疼,「秦伯就這麼一個晚來子,托我照看著,沒想到叫你個混小子從小給勾搭壞了,晚上不許灌他,他小時候早產底子差一點,秦伯可就這麼一個獨苗。」
「不是,阿耶,我是不是您親生的啊?!」
蘇溫嵐委屈死算了,那猴子肚子里的壞水比他都多!怎麼就叫我把他勾搭壞了,他現在長得比我還壯實,你咋不心疼你兒子……
蘇天遠斜睨他,他也想知道自己和夫人,明明都是穩重和善又誠實的人,怎麼能生出這麼個混賬東西,不過,這會兒要是蘇夫人在場,鐵定會斜睨著蘇天遠月復誹,有什麼樣的爹養什麼樣的兒子……
「趕緊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于顯也瞧他眼生,可惜猴子張嘴就沒幾句實話,吹自己是郊外的新進商戶,三兩句套下來,于顯竟然暗中指點他送完貨往逍遙樓去一趟,絕對有好處。」
「小放去了?」
「這麼好玩的事,他怎麼可能不去……」
逍遙樓竟然開始打供蘇樓貨渠道的主意,無論是抬價利誘也好,還是威逼也罷,竟然是想出了正月里要給蘇樓來一記重擊,這是要撕破臉來了。
「不像是曲馮陽那只老狐狸的手筆,現在還遠遠沒到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即便是仗著曲家的家財豐厚,也有些魯莽了,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明天你親自悄悄的送小放回莊子,不要打草驚蛇,和秦伯說,這幾日暗地里廣收可以長期存放的菜蔬和水果和活著的家禽牲口,其他莊子也是一樣。」
「是。」
小二爺屁顛屁顛回去找秦猴子話舊喝酒,蘇天遠在書房里沉吟了好一會兒,派人叫了蘇大蘇溫笙來和小蘇管事來,把這事悄悄說給二人听。
蘇樓的供貨渠道有三條,最主要的一條是合作商戶的供給,其次是走商來的稀罕物,再其次就是名下老產業和莊子上自種的。
「溫笙,還有五日就出正月,我覺得逍遙樓的目的不可能是單純的想掐斷咱們的供貨渠道,要知道,即便是一時沒貨,咱們也可以撐上一段日子,他們的壓力比咱們更大,這幾天我敢肯定會有別的事情發生,你打起精神來好好盯著。」
「是!」
「蘇管事,于顯那邊你暗中盯著,一個是小心他動手腳,再一個是看看還有哪些人,」蘇天遠目光冷峻下來,「哼,到時候順著藤,連根拔起來,必要的時候,你拿著我的帖子到縣衙去。」
「是。」
蘇溫笙和小蘇管事出去了,蘇天遠自己兩個同胞兄弟也被叫來,三個人在屋子里秘密談了會話,蘇天遠送走兩個親兄弟以後,親自登門去了蘇九那里,一直到天色暗下來,才從小院賬房里出來。
做出截斷蘇樓供貨渠道這個命令的,確實不是曲家家主曲馮陽。
半月一信,是曲馮陽和曲四的約定,可眼見著一個月到了,卻連半張信紙也沒見著的曲馮陽,有些夙夜難眠,別人不知道可他自己清楚,趙光連這一次親自上陣再走一趟西域,為的可不僅僅是一趟走商的利潤,正如從長安蘇家那里打听來的消息,西域動蕩。
是的,曲家和趙家暗中聯手,想要發一筆戰爭財,暗中買賣一批軍火倒賣到西域去。
曲夫人靜靜的在佛堂誦經,外人都只說她是水一般的性子面一樣的心,卻不知這一次曲四隨趙光連的走商之行,並不是郎君的決定,而是她讓兒子自薦的,即便是到了此刻,她也不曾後悔,自古富貴險中求,兒子雖是嫡出,可到底不是嫡長,若想以後有一番大作為必然要有所付出!
曲老太太可不似年輕人的心了,她心疼孫子,更心疼那黃澄澄的金子,孫子她多了去了可那些金子卻是曲家世世代代積攢下來的大半了,這兩日,她一直嚷嚷著心肝疼,正月十五一過,便打發曲馮陽收拾一下,啟程到長安去,去看看到底是怎麼了。
所以,正月十五一過,曲馮陽就帶著曲四的胞弟曲五,啟程往長安去了,這一舉動,無疑成了曲家暗地里的一道風向標,曲四的地位更上一層樓。
曲府,梅雪園。
園子最深處一處屋子里,一陣哀嚎和破口大罵以後,曲家常用的聞大夫從屋里面鑽出來,對站在屋外的曲大輕輕搖了搖頭,「傷口爛的太厲害,即便是好了也會有些遺癥留下來。」
「還能正常走路嗎?」。
聞大夫輕輕搖頭,「拄著拐或許還行……」
曲大嫌惡的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轉身就走。
聞大夫輕輕嘆了口氣,對剛巧打開門出來看見曲大背景想要出聲的歌兒,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歌兒怔了怔,眼睜睜看著曲大走的沒了影兒,再回頭看自己身後黑呼呼的屋子,還有那股騷臭的味道,本就不怎麼明麗的小臉更加淒楚。
誰不嫌惡?!
屋子里又傳來咒罵聲,歌兒別過臉去不想進去,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可是一想到鶯兒,她打了個冷顫,連忙眨眨眼把淚花眨回去,低眉順眼的進了屋。
曲大一路上默不作聲,可他心里的怒火燒的卻越來越旺。
曲四!曲四!!
不要以為你拿下走商這一塊就贏了,等著吧,等我奪下這一屆的第一樓,我叫好叫你知道,到底誰才是老大,曲大發了狠,立志要在曲馮陽不在的這段時間,趁著逍遙樓里的事情暫時全權由他做主,他要好好的做出一番成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