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密密的針腳,光滑的的皮毛,每一只的大小,都和它的主人十分契合,可見蘇夫人是用了心來做的。
蘇九的手到了冬天涼的嚇人,此刻袖在雪狐毛護手里,點點的暖意慢慢蔓延開來,若說在千乘蘇家有誰還能讓他放在心上一點點,那就是蘇夫人了。
這個善良又美麗,骨子里有著自由和光明的婦人,笑起來像極了他記憶中的娘親。
可是即便再像,她和她娘,也定多說是相似而已……
老蘇管事拿著一疊紙仔仔細細的看,那是心月復從趙家打听來的關于趙綺羅的點點滴滴,看了好半晌兒,老蘇管事狐疑的看了蘇九一眼,蘇九抬眸,自腦後抽出一根銀針,嘴角的肌肉一陣蠕動後,松軟下來。
「險死還生,性子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她懂廚藝,會畫怪誕的畫,敢愛敢恨,同樣的不在乎女子視如生命的名聲,她是真的不在乎的,蘇伯,你說這世上真有郁癥,還是又是一個借尸還魂?」
他眼里飄滿猶疑,還有一點點的期盼,說話的聲音極輕極輕,可老蘇管事還是听的一默,蘇九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或許,也只是我臆想中的一朵相似的花兒……」
小琦,是你嗎?
對不起,我現在相信你說的所有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我多麼希望她就是你,是你想我了,才再次來到我的身邊……
呵,是不是我想你想的快要瘋了,才會生出這般荒誕的念頭,小琦,你到底在哪里?!
老蘇管事看著愣怔出神的蘇九,最終搖頭嘆息一聲,「九兒……都記不清楚有多久沒這樣叫過你了,九兒,你若不想再後悔一次,便不要再輕易傷害……」
蘇九猛地顫了一下,霍的抬起頭來,「您也覺得是她回來了?」
老蘇管事悲憫的看著蘇九希翼的眼神,慢慢扭過臉去,蘇九仿若泄了氣的皮球坐在榻上,半晌兒後,才語氣幽幽的說道,「我不甘心,我想把她送到哪里去,我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她……回來了……」
「九兒,她似乎……已然有了心上人了,你……」
蘇九掃過桌子上的紙張,「他配不上。」
老蘇管事再次默然,哪怕心里千言萬語的不贊同,可說出來,又能怎樣呢,眼前的九兒這些年越發的執拗了,罷了,年輕人心中的執著還是交給歲月去消磨吧。
「甲丙丁!」
三道黑影聞聲從房頂飄下來,跪地听命。
「蘇丙繼續回趙家打探,她為什麼會被差點打死,把幕後的手給我找出來。」
「是,主人。」
「蘇丁,從現在開始,你負責暗中保護她。」
「是,主人。」
滎陽……
蘇九品咋這兩個字,不由的想起一樁舊事傳聞,若是真的,那年齡也差不多該是這般大小……
「蘇甲,蘇乙回來以後,你親自去查賀子庸的來歷。」
「是,主人。」
三人受命後,各自消失。
「蘇伯,從現在開始,以蘇天遠的名義安排好她弟弟的事情,等明年千乘宴,結束,我就帶她走。」
「那如今蘇家的事,您還繼續插手嗎?」。
「天寒地凍,竟然想起來用老鼠……」蘇九親自收好那一疊紙,譏諷一笑,這樣的對手,他連看也懶得看了,老蘇管事瞧他申請,便知其意,蘇溫笙倒也是個能干,便也不跟著操心,悄悄退了出去。
外面又飄起了鵝毛大雪,老蘇管事即便年輕時練過拳腳,此刻也不禁覺得真真寒氣侵來。
但願此間事了之後,暖春和煦……
蘇溫笙此刻坐在蘇夫人的床榻前,一臉無奈之色。
「滾,都滾出去!」
嚷著頭疼心煩,而被羅琦夸贊拿捏分寸相當之好的蘇夫人,心疼孫子,早早就讓蘇少夫人抱了她寶貝孫子回去了以後,如今又把丫鬟婆子都趕出去,臥室里只留下了綠線和紅蕉兩個大丫鬟,和親自在床前侍疾的蘇溫笙。
等人都退下去,原本氣哼哼病懨懨的人,就一下子從榻上坐了起來,抬手把搭在額頭上的白巾子拿起來準確無誤的丟進水盆子里,眯著眼沒好氣的戳著蘇溫笙的腦門,「我看你父親巴不得假戲真做的吧,笑的那叫一個歡暢。」
蘇溫笙只能無奈的笑,「母親動手也很精準……」
「誰叫你們一個兩個三個的,說跑都跑了,一個也不回來。」蘇夫人瞧著兒子的神情,臉上微微浮起兩片紅霞,輕輕咳一聲,「哼,你們爺仨沒一個好東西,撮弄老實的阿九撒謊,還搭上人家小娘子的名聲,一肚子都是奸狡的壞水!」
「娘~」蘇溫笙三十好幾的人了,在保養得當的蘇夫人跟前當小孩子一樣教訓,又無奈又甘之如飴,「這您可真的冤枉我和阿耶了,這主意可是阿九那小子出的,人都說他老實木訥,我瞧著,奸狡的很呢。」
「哼,我可不信!」
話是這麼說,可她就想起來那年初見阿九,想是喝醉了酒的,竟扯著她的袖子淚眼巴巴的看著她張嘴啊啊的想說話,那口型,她知道,娘。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里就有根弦就顫了。
後來才知道,他是個沒了娘的可憐孩子,不會說話又內秀,明明比溫笙小很多卻看著比溫笙還穩重成熟,比溫嵐大不了多少,卻沒一點少年的朝氣和活力,靜的哀愁,雖然人人都說阿九木訥的沒有表情,可蘇夫人卻總想起初遇的那一天,那個想喊他娘的阿九,那雙眼啊,可一點也不木訥。
蘇夫人其實不知道阿九的真實身份,只知道相公特別看重他,本來她沒放在心上,可從那時候開始,那孩子就特別讓她牽掛起來,如今,倒是把他也當是自己的孩兒了。
「他是個可憐孩子……」
「娘就是偏心阿九,難怪溫嵐總是吃味,」蘇溫笙一世說起弟弟,見蘇夫人臉上露出憂慮來,忙轉移了話題,「我見著阿九得了一只雪狐毛的護手,心里喜歡極了,娘,有沒有兒子的份?」
「有,當然有了,」蘇夫人忙取過一只雪狐毛的護手給蘇溫笙,「快戴上,我瞧瞧做的合適不合適。」
「娘做的護手,永遠都是最合適的。」
「油嘴滑舌,跟你阿耶一樣沒個正形,」蘇夫人笑了,又忍不住嘆息一聲,「你阿耶近年也越來越不容易了,嵐兒的心雖不在這里但也是個好幫手,就累了你這當大哥的了,你阿耶年紀也大了,分擔一些……」
「是,兒子明白。」
「丫頭婆子我都趕出去了,讓綠線你在外間早些睡吧,明兒雖不用早早回樓里,可往後幾日就有你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