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趙家報到衙門里的,和寫給曹老太太的,完全是兩個範本。
報到縣衙里去的,一個是趙六娘自盡,一個是趙家姨娘舉報婢女私通外男,趙老太太大怒,當場叫人抓住那奸夫,誰知錯手卻一棒打死了,為了名聲,人家老趙家封鎖了消息,那婢女暫時留在那妾室處看管起來,誰知到了夜里,那婢女竟然跑出來活活掐死了那妾室,又把聞聲跑進來的婆子一塊害了,自己個也割腕自盡了。
曹老太太听的目瞪口呆,「這……那趙家為何寫信……」
「你是真傻還是真蠢?」
曹老太爺冷笑,「這麼漏洞百出的故事你也相信,那幾人的尸首我叫人偷偷驗了,小娘子自盡、婢女割腕不假,可那男的卻是被頭部一擊斃命,婆子和妾室也都是被掐死的,手法利索的很,你說這是一個婢女能做到的嗎?」。
「<那,那趙家也太明目張膽的了!他們怎麼敢……」
「那還不是要問你那好女兒!」
「可麗娘說她是冤枉的,她不可能……」
「趙家這次搭上一個妾,沒把事情鬧大,是給咱們提個醒,哼,我早說賤民陰毒,你們這些無知婦人還當是門好親事,算了,今天知道那信的,你再敲打一邊,以後把嘴都管住了,麗娘既然回來了,就先在家里住著,等孩子一落地,趙光連回來後再做從長計議,我曹家的女兒不是他想娶就能娶,想休就能休的!」
這時,院外面素語跌跌撞撞的沖過來,「老太太,不好了,你快救救小姐,小姐見紅了!」
「我兒怎麼就見了紅,快,快去叫大夫來!」
「是她,她來索命了,老太太,她索命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曹老太爺厲聲一喝,官威盡顯,素語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驚恐的顫抖著,「是趙六娘子,奴婢和小姐都看見趙六娘子了,她穿著那身衣裳,掐著小姐的脖子,叫小姐還她命來。」
「什麼?!」
曹老太爺和曹老太太親自到了曹麗娘的院子,屋子外面大夫已經搖頭嘆息,產婆們端著一盆盆熱水進進出出,不一會兒就變成一盆盆血水被端出來。
「大夫,我兒如何了?」
曹老太太把曹麗娘當成了心尖子,這會嚇的臉都白了,大夫搖搖頭,「動了胎氣,小產,孩子是保不住了。」
「那大人呢?」
「不好了,是血崩!」
屋子里 里啪啦的盆子落地聲,幾個產婆都面無人色的沖出產房,抬頭一看,縣太爺就在院子里,不敢跑了只能跪了一地,血崩,她們是沒辦法了。
曹老夫人陡然覺得天旋地轉,一下歪倒在聞訊趕來的兩個媳婦身上,「我的兒,我的兒,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麗娘啊……」
曹老太太哀哀而求,曹老太爺厲聲打斷她,「說的什麼胡話,男女大防,萬萬不能!」
「不……」曹老太太瘋了一樣拉著曹老太爺的袖子,「麗娘是你的親生女兒啊,這種時候,你還顧什麼男女大防,不,我的麗娘,你怎麼這麼狠心!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大夫,我求求你,你救救她,救救她!」
大夫無能為力的搖頭,「老夫人,湯藥已經端進去了,老夫倒是學過推針止血的法子,可……」
「姓曹的,你真要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去死嗎?那你連我們娘幾個一起殺了吧!」
一生從未對曹老太爺大聲說過話的曹老太太瘋了一樣的樣子,讓曹老太爺緊緊的皺緊了眉頭,大兒媳婦和五兒媳婦也都眼巴巴的看著他,還有曹家那些小輩,這……
「唉,大夫,請您進去一試吧。」
曹老太爺妥協了,大夫領命,一陣扎針,那血水終于得到了控制,又一碗湯藥灌進去,曹麗娘的小命算是勉強保住了。
送走了大夫,曹老太爺看著喜極而泣的曹老夫人,半晌兒終于嘆了口氣,「明日你親自去一趟趙家,麗娘福薄,等趙光連回來便把和離的手續辦了,往後,麗娘好了,就送到家廟里去吧。」
一家人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反駁的話,這會兒,她們清楚的知道,若不是曹家兩老愛女至深,曹麗娘如何還有顏面能活……
這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次日,曹老太太一臉憔悴的親自登了趙家的大門,她是恨的,她好好的女兒交給趙家,結果就換來這麼一個結局,言語間便沒什麼好客氣的了,可趙老太太一听孫兒不保便宛若沒了脊梁骨,嘴唇顫顫抖抖的說不出話來,臉上一片潮紅。
曹老太太嫌惡的站起身來,可她告辭二字還沒說出口,趙老太太就暈厥過去,叫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大夫救醒了,竟然半邊身子都沒了知覺。
趙老太太癱了!
而且,她幡然悔悟,她拉著曹老太太的手痛哭流涕,她錯了,不該在這種時候叫麗娘回娘家去,是她,是她害了麗娘,害了趙家的後代,她有罪啊,老姐姐,麗娘不能和離,等麗娘出了小月子,她親自上門去把麗娘接回來。
趙家家主不在,她老太太又癱了,趙家此時不能沒有當家主母。
曹老太太心里恨意難平,可是,她卻只能點頭應了,她覺得胸口悶的難受,一刻也不想在趙家待下去,出了大門,蹬車的時候,她回頭看向夕陽下的趙府,就像個張著嘴的巨獸,陰暗暗的要把人生吃活吞。
可是,難道真叫她女兒去家廟里虛度一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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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瓶收拾好了屋子,打發走了小丫頭和婆子,搬了被褥來,要在趙老太太榻邊近身守夜,佛室里卻一聲機關開啟的輕響,不一會兒,趙家五娘子趙綺芸便從佛室中走出來,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上,冷淡的沒有任何表情。
「祖母,您交代的事情已經完成了,喜服我也已經燒掉了。」
「好。」偏癱的趙老太太自己從床榻上做起來,她看著眼前的孫女猶如看見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的感覺,淡薄冷漠的不像是個人,可這是她自己種下的苦果,當年,是她親自把連兒送到那人跟前的,就如,趙光連把芸娘送到那人跟前一樣。
她現在,真的後悔了……
她不想對芸娘下手,若是芸娘能答應。
「芸娘,你父親的計劃已經開始了,整個趙家都將不復存在,你還年輕,有沒有想過,其實,你還是可以有另外的一種生活?」
趙綺芸的目光是毫無波瀾的,「祖母該知道,您已經違背了一次命令,不該還有僥幸。」
「十郎……」趙老太太閉上眼楮許久,再睜開,「是,服從命令,那兩個孩子我會親自動手,趙家嫡系一脈,寸草不留……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