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
「因為你,桃山之上你讓老夫人覺得比賈氏更值得托付,所以,賈氏就被放棄了,可惜,老夫人一直認為你還是如假包換的趙綺羅。」
「那你既然懷疑我不是,為何又與我說這些。」
「我的任務是守護十郎,你是不是趙綺羅與我無關,據我觀察,你對十郎也的確費盡心思,況且,血脈在某些人眼里,什麼也不是。」
寶瓶的眼底劃過一絲悲涼,卻不欲再繼續說下去,羅琦在心里消化著她說的一切,「把你知道都告訴我,我和十郎要好好的活著,總該知道誰是敵誰是友。」
「我的主人,是趙老夫人……」
寶瓶的坦白,從四十幾年前的趙家開始,那時候,趙老爺家里窮,兄弟好幾個娶不上媳婦,索性,他就收拾了包袱出來闖蕩,在千乘縣落了腳,有一天上山打獵,救下來一個受傷失憶的孤女,兩個人日久生情成了親,並生下了一個兒子。
趙老爺打听到縣里趙姓大戶家里的排輩,光,取了財源廣進的意頭,叫光財,趙老夫人那時候還是個年輕婦人,覺得取得太好的名字不好養活,就商量著要不就財運連連的連字,寓意好還不出挑,于是,趙光連的名字就這樣定了下來。
本來幸福美滿的小日子,卻在趙光連十歲的時候悄然發生了改變,趙光連發燒不退,趙老太太去山里按照醫生的指點采藥的時候,受了傷,把頭都磕破了,足足躺了一天才醒,這一天,趙老太太想起來她是誰了,可是,她看著守在榻前的丈夫,和燒的小臉通紅的兒子,生生把那些話又咽了回去。
當天夜里,她點了丈夫的穴道,給兒子掖好被角,悄悄出去了一趟,回來以後只當是什麼也沒發生,可第二日中午,就有一輛馬車停在他家門外,車上下來一個中年人,自稱是趙老太太的表親,終于找到了失蹤的表妹雲雲。
總之,表親有錢,不但請了大夫買了藥治好了趙光連,還主動資助了趙老爺。
等趙光連養好了病,趙老太太帶著一家人去了一趟滎陽省親,其實,那根本不是什麼親戚,趙老太太暗中帶著趙光連去見了自己的主人,她也不是什麼孤女,她真實的身份是一名死士!也就是那一天,她做了她人生中最後悔的決定,把自己的兒子帶到了主人眼前,從此,趙家便因為她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家主十二歲離家出走闖蕩西域都是假的,他是去了那人安排的地方,呆了十年,才終于回來,至于所有跟西域有關的東西,不過都是為了迷惑人耳目的表象,這一次,家主走商也是早有預謀,西域戰亂不過是個幌子,他無論找到什麼理由,都會盡可能的攜帶錢財離開千乘縣,因為,那個人下達了命令給趙老太太,要求她盡忠,要求她親手善後,把關于趙家的所有,全部抹平。
「所以,趙老太太提前把我和十郎趕出趙家?」
「是,也不是,」寶瓶嘆了口氣,「賈家倒了,家主想要搭上曹家方便行事,所以,賈氏必然會下堂,就如曾經的夫人因為賈氏被家主看上了以後突然暴斃一樣,只不過,賈氏命好,生了十郎,老太太存著私心,暗中要求家主留下賈氏性命,還把十郎也攆出去。」
「不過,當時為了掩人耳目,原意是將你打死的,豈料命運弄人,你非但沒死,還……算了,既然是命,我想老夫人也是認了的,只是沒想到,家主表面上答應了老夫人留下一條血脈,暗中早已命令五娘下手除掉你們母子三人。」
「趙綺芸也是死士?為什麼她一直隱忍著沒動手?」
「她是趙家人,就像當年老夫人把家主送到那人眼前一樣,家主選中了五娘子送了過去,五娘子常年呆在佛堂不過是掩人耳目,誰說她沒動手,賈氏卷著錢財私逃的時候,就是她引來的劫匪將賈氏重傷,不過,又如何能逃過一直監視著她的老夫人呢。」
「老夫人把她叫來談話,答應她會親手了結你們姐弟兩個,五娘子這才暫時罷休,後來她不再相信老夫人的話,才有了桃山一事。」
這一家真是叫人無話可說了,血脈親情全是空,抬頭不見低頭見,全是提防,也只有原主趙綺羅這樣的小女子,哀哀怨怨的活著,竟是一點端倪都沒察覺。
「我……趙綺羅,到底是不是趙家的人?」
「不是,」寶瓶確定的說,「老夫人以不守婦道為名,把賈氏趕出去以後,十分在意十郎的身世,便把事情暗中交代我查明,原來,那指正賈氏偷人的婆子是檀香鼓動翠姨娘收買的,你不是趙家的人,卻也不是賈氏親生的,那婆子只知道當時賈氏是假孕,這件事,家主一直是瞞著老夫人的。」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羅琦驚詫,「十郎呢?」
問完,自己又覺得多此一問,若十郎不是趙家後人,趙老太太忙了一通去不是為了別人做嫁衣裳,果然,寶瓶點頭,「十郎確實是趙家後人。」
「那個主人是誰?」
寶瓶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老太太善心救下的小丫頭,那個人,是禁忌,老爺臨死的時候,老夫人曾在他榻前懺悔,可也只是答應將來給趙家留下一條血脈,至此一生也沒吐漏過關于那人的一個字。」
「你不也是死士嗎?你難道沒見過那人?」
「不,我確實是死士,但我只有老夫人一個主人。」
羅琦靜靜的坐在那里消化這個跨越了漫長時間的故事,分辨這其中的真假,寶瓶的話說完了以後,整個人都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看著坐在桌子對面,蔥管似的手指敲擊著桌面沉思的羅琦,突然問了一句,「你又為什麼潛入趙府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
寶瓶默默念著這幾句話,不再說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