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聞鼓聲震長安,幾近萬人空巷。
「滋因曾是突厥王子的身份,百般阻擾母子相認……」
皇城門外,民眾越聚越多,專門負責看守登聞鼓的官員,捧著墨跡新干的狀紙,將上面的內容一字不落的念了一遍,「可還有遺漏,若沒有,便簽字畫押。」
羅琦有些失算,她沒想到看守登聞鼓的官員竟然毫不避諱的將她們要告之事宣讀出來,一下子毫無鋪墊的把憶的身世暴露在大眾眼前,此時已然無法改變這件事實,只能暗求禁軍早些過來,押送他們進入皇城,「沒有了。」
她示意憶簽字畫押,那官員便親自騎馬送入皇城內,羅琦有些擔憂的掃了一眼已經議論紛紛的百姓,更有甚者,拿著一張通緝令,「就是她們!那個小崽子就是突厥人的野種!」
這話便如水入沸油,烏泱泱的人群里沸騰起來,朝著羅琦二人步步逼近,「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萬幸守著玄武門的禁衛刷的一下抽出佩刀,逼得前進的人群止步,不知道第一顆石頭是誰扔的,隨後土塊,爛菜、雞蛋沒完沒了的往她們二人身上飛來,羅琦和憶躲閃,她身上有安康公主府的令牌,往日進出皇城坊門便是憑此,只是今日,坊門內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銀袍將領,掃了一眼令牌上的標志,竟然一揮手,禁止她們入內,兵士們得令,便持刀驅逐。
「她們想逃!」人群中混著游俠兒,大部分的人都不屑于下黑手,卻也有個別的拿著暗器招呼她們,憶赤手空拳,只能掄著鼓錘抵擋暗器,可羅琦就沒那麼幸運了,雖然被憶護在後方,可三面都有百姓,不一會兒就被打的頭破血流。
憶只是回頭看了一眼,轉身就刷的一下拔出腰間匕首,這把匕首本是要用來做苦肉計,割肉還父的,若是任憶下了殺手,那場面就更加無法控制了,羅琦連忙緊緊拉住他後背的衣服,「不要!我沒事的,五弟,不要!!」
說話間,有一柄小刀飛來,若不是羅琦恰巧一側身,那刀便不是只割下她一縷頭發,而是割開了她的大動脈了!
即便如此,羅琦還是不斷的說,「五弟,不要!」
憶眼底有著掙扎之色,最後一個轉身將羅琦護在懷里,拿自己的後背結結實實的護住羅琦,羅琦使勁掙扎著要推開他,可憶抱得極緊極緊,緊抿著的嘴角因為痛楚而不時抽動,「不!!」
憤怒人群的喝罵聲中,羅琦的哭喊被淹沒一空,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可又如何能冷靜的了,一遍又一遍的捏訣,可最簡單的一道驚雷咒,卻遲遲施展不出來,憶突然悶哼一聲,整個人晃了一晃閉上了眼楮,有血從頭頂順著面頰落在羅琦連上,羅琦撐不住他,雙雙跌坐在地上。
「五弟?五弟!!」羅琦顧不上去擋那些再次迎面而來的石頭,土塊,用手捂住憶腦袋上的傷口,可是她托住憶後腦上的手也瞬間被染滿了鮮血,那里竟然也有幾處,一顆石塊呼嘯著飛來,人群中有一個游俠兒下了黑手,想要取了登聞鼓下這對狗男女的性命。
一道身影策馬而來,半路上踩著馬背飛身而起,連踩數人肩膀,千鈞一發之際拔刀擋住了那枚石塊,落在羅琦和憶身前,披甲一展,「住手!」
朱雀門守將李君羨見到來人,再看遠處出現的一隊人馬,有些驚訝起來,連忙示意手下兵士去維持秩序,自己才渡步而來,「尉遲兄,你怎麼過來了?」
尉遲寶琪掃了一眼剛才那枚石塊飛來之處,有兩人正在擠出人群,朱雀門的禁軍出手驅趕民眾到遠一些的地方,禁止他們繼續投擲土石,他這才轉身,看著迎上來的朱雀門守衛,「君羨兄,我奉陛下旨意,帶他二人入宮。」
「陛下親召?」李君羨有些驚訝,他是天子近衛知道的自然要多一些,陛下最近對獨孤氏的態度可……
尉遲寶琪一拱手,不再多說,他蹲看著頭臉渾身都是血漬的羅琦二人,眉頭一皺,「君羨兄身上可有傷藥?」
「有!」李君羨眼底劃過一絲光亮,尉遲寶琪的態度讓他有些尋味,難道陛下的態度有了變化?他將自己的遞給尉遲寶琪,然後轉身問詢朱雀門上的禁衛,「誰身上還帶著傷藥,統統拿過來!」
「這些都是止血的好藥,戰場上常用的,你放心,會沒事的。」尉遲寶琪接過藥,轉手從自己貼身衣袍上撕下干淨柔軟的布條,一邊極其嫻熟的給昏迷的憶快速簡單的包扎,一邊安慰著眼楮里都是戒備的羅琦,「來,把公子交給我,我是來救你們的。」
羅琦終于松開了手,尉遲寶琪連忙又招呼了幾名手下過來幫忙,憶的身上,厲害的傷口都是暗器所為,簡單的包扎上藥後,幾名兵士用手臂互相抓扶組成人肉擔架,將憶抬放在上面,尉遲寶琪才看向只是皮外傷的羅琦,「在這里不方便,委屈姑娘只能先忍忍了。」
羅琦連忙點頭,看著憶,已經對尉遲寶琪感激不盡,她亦步亦趨的跟在憶的身側,路過朱雀門守將時,她深深的看了那人一眼,就此擦肩而過,翻身上馬,跟隨尉遲寶琪而去。
李君羨看著羅琦的背影,心中暗道不好,怕是被記恨了,不過,他轉念一想,不過是一個異族小子和一介平民,就算是安康公主府和獨孤氏親來,現在也翻不出什麼花來了!
羅琦一路沉默,等看見了承天門後,突然問身邊的尉遲寶琪,「請問大人,剛才朱雀門的守將可是姓李?」
「你認識他?」尉遲寶琪疑惑,羅琦心中了然,真是沒有想到,那人竟然叫李君羨,不管是重名,還是真人……
李!君!羨!
羅琦心中默念,眼神一片冰寒。
羅琦二人被接走,遙遙在後方,一輛不起眼馬車被憤然摔上了車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