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公主府的事情,太宗的聖意轉折的有點太快,叫那些觀望著的宮中主位,還在拿捏不準要不要備禮恭賀的時候,羅琦已經一早上了馬車準備出宮了。
魂引她執意就給了憶,一方面,她驚喜于憶確實有明顯的好轉,另一方面,她有些抗拒繼續來自記憶中,關于前世的種種,她不是聖人,所以,在放不下和不忍心拒絕之間,她決定從現在開始,只做自己。
王德帶了一名宮人打扮的女子,在內宮門處等著,交給她能證明她皇商身份的官文和印章。
羅琦鄭重的接過來,感覺盒子在那宮女手中頓了一頓才松手,她抬頭看去,那宮女朝她友善一笑,她這才注意到跟著王德而來的那個一直垂著頭的宮女,容色十分出眾,眼大而圓黑白分明,眼角尾端上揚上波重疊,眼神澄澈神藏而不露,像極了一只美麗傲然又優雅的丹鶴。
<羅琦回以一笑,那宮女笑意更濃,整個人落落大方的,單這份氣度,與崔鈺等宮人的謹慎和察言不同,不用問,也可猜測到此女必是有些不同的。
不過,羅琦並不想再和皇宮中的人,有太多牽扯,這片朱紅宮牆內,千回百轉的心思太多,十分得體的告辭,王德招了身後站著的一個年輕內侍,「長孫姑娘,這是小昊子,奴才的義子,就由他送您出宮吧。」
「好,多謝。」
羅琦上車,小昊子坐在趕車的副座上,馬車絕塵而去。
「武才人,咱們也回去吧。」
被王德提醒,那個讓羅琦驚艷的宮女頷首,「皇商呢,皇上對她可真是優容。」
王德聞言,眼觀鼻鼻觀心只笑不語,武才人也只是隨口說說,笑著轉身離開。
太宗在宣政殿批閱奏折,王德悄悄躬身而入,抬手揮退了御前當值得內侍,自己安靜的站在一側靜候差遣。
「出宮了?」
「回稟大家,今兒一早走的。」
「感業寺里怎麼說的?」
「奴才去打听過了,客塵師父閉關了,不過听明心師父說,只有公主殿下…問了一卦,得了八個字︰守望同心,莫忘初衷。」
太宗面無表情的繼續翻閱下一份奏折,王德抬眼窺視太宗一眼,仿佛剛才說話的並不是他。
沉重的宮門在身後閉合的沉悶聲響里,仿佛有一個稚女敕的聲音遙遙從宮城城牆上傳來,讓羅琦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停車,快停車!」
風一樣沖出車廂,羅琦仰望著宮牆之上,那里有一個男孩拼命的向她揮手,「姐姐姐……」
聲音回蕩在四面八方,羅琦忍住心酸,太多的叮囑太多的不舍都不能言語,只能對著男孩身邊的那個溫和華服少年,行了一個隆重正式的,她力所能及一絲折扣都不打的叩拜大禮。
起身後,羅琦聲嘶力竭的高喊,「珍重!」
珍重……珍重……珍重……珍重……
回聲里馬兒揚蹄,車夫趕著馬車疾馳離去,羅琦沒有再回首,十郎,一定要好好的,等姐姐回來!
晉王李治輕聲嘆息,拍拍還踮著腳尖望著空無一人的宮道不願意離去的十郎,「你有一個好姐姐,走吧,咱們也該回去了。」
宮中各宮主位送到含章宮中,祝賀安康公主母子團圓的賀禮,已經是在羅琦離開之後。
那個敢擊鼓告駙馬,又得皇上青睞的少女,听說還被感業寺的客塵師父請上島中用膳,最總要的是,此女復姓長孫。
即便當初羅琦被長孫楊氏趕出門的事情並不是什麼秘密,可有心人只會覺得這是欲蓋彌彰。
「安康公主背後獨孤氏是將門,長孫氏的榮耀更是不需要多說,昨日皇帝一道伴讀的聖旨發出,宮中議論最多的是皇帝似乎有抬舉晉王的意思。」
長樂宮中,僻靜清幽之處一座不設牌匾的宮殿,一隊禁軍侍衛守在此巡邏,緊閉的宮門內,華麗奢華精致異常的建築連綿起伏,宮人們在此穿梭來去,彼此之間卻並無眼神交匯亦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最中心處的一處主殿內,一個面色蒼白清瘦的有些弱不禁風的女子,立在地上,旁邊一個宮女面無表情形似木偶的宮女,向著上首端坐著的戴鳳冠穿一身明黃色朝服打扮的中年婦人回話。
「哼,那個忤逆弒兄的畜生,最看重的就是太極宮中的那把椅子,眼下兩個最得意的兒子的心越來越大,他怕是連睡都睡不安穩了吧,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回蕩在殿中,「報應!本宮說過,李世民,你會遭報應的!」
下首立著的女子細長鳳目掃過旁邊完全沒什麼反應的宮女,而後抬起手,從袖籠里掏出一只赤紅色的瓷瓶,放在那宮人鼻下微微一停,那宮人面目陡然扭曲起來,嗓子里發出 的聲音。
撲通一聲,宮女倒地,女人退後幾步,就看見宮女嘴巴里爬出一只肚子只有指甲蓋大小,無頭,足足長了三十幾條腿的黑色蠱蟲,血淋淋的爬出來,從宮女嘴巴爬出後就擺動著細長的細腿意圖爬向旁邊站著的女子。
只是,半路上蠱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起來,死在了女子腳邊,女子眼眸微垂,眼底全是厭倦之色。
上首坐著的婦人明顯心情很好,她看著下面還立著的女人,眼楮里毫不掩飾的厭惡神情像淬了毒一樣,「滾出去,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女人早就習慣了她這樣的口氣和話語,緩緩退出去後看著院子里默默各行各事的宮人,她探出手來,拉住一個眼看著要撞上她的小宮女,那小宮女立刻停下了腳步,黑白分明卻沒有焦慮的眼楮,茫然的向著前方,青春面容寫滿了驚懼,瑟瑟發抖。
又是新送來的,外面那個人瘋了,簡直是喪心病狂……
女人頹然的放開了手,在這座宮里,華麗和奢侈都遮不住的,是腐敗的氣味,她看著自己幾近透明的手掌心的一道紅線,苟延殘喘,說的就是像她這樣的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