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殿下,東家現如今在二樓包間招呼女賓,大庭廣眾之下男女有別,不便相迎,還望殿下贖罪。」
歐陽子回答的不亢不卑,魏王目光迫人,在歐陽子身後跟著的人濾了一遍,沒有發現官家所說的那個獨臂惡奴。
安遠酒樓背後是長樂公主府,長樂與魏王乃同胞姐弟不說,此時,店中已經來了整個長安城數得上名號的小姐們,安遠酒樓掌櫃的陳遠上前一步提醒道,「殿下,貴女們已經全部入座,您的位子也在二樓,請隨奴才來。」
魏王這才注意到那些屏風後影影綽綽都是影子,二樓也是,只得強打著笑容假裝從容而過,走到私人包間里坐下。
這一次,安康公主府害他不淺,明明商議的只是讓獨孤舊部收集可以彈劾齊家軍的證據,借此斬掉太子的一條臂膀,可收到北疆戰報的那一刻,他整個後背都涼透了,他可不會僥幸的認為,父皇會對他和獨孤氏的私下來往一無所知。
羅琦和獨孤秀秀也像大部分的貴女一樣,躲在白紗窗口兩邊偷看魏王的方向,不過,羅琦的目光里可不是傾慕驚艷,她瞧著笑意維持的十分得體的魏王,倒是挺能忍的,「羅生,把名單給老伯送過去。」
包間里被屏風隔成兩層,羅生候在外層听見吩咐,立刻去辦。
獨孤秀秀瞧著笑的歡暢的羅琦,卻有著擔憂,「你就听我一句,魏王不是我們這些門第能想的……」
羅琦訝然,再次展顏一笑,「好,我不稀罕他。」
獨孤秀秀聞言,又細細看了她一眼,微微松了一口氣,「對,咱們不稀罕!」
說起來,魏王還是挺稀罕人的,最起碼他聰明,比太子聰明,懂得討太宗的喜愛,而不是直接對著兄弟殺殺殺!
早知道當年玄武門之變,太宗就是殺了太子建成迫使李淵讓位成就了帝王之路的,自己走過的路,不見得,喜歡看別人來走。
太子承乾,羅琦已經不想對他置評,只能說他做不成皇帝怨不得別人,不過,從安康公主口中描述的魏王,這些年,無論太子幾次三番派人來刺殺他,他都從未有一次反刺,可見是個明白人,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的明白和隱忍,太宗才對他有超越常人的寵愛和縱容。
可惜,歷史上,這個明白人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陳掌櫃的,這一份賓客名單是專門為魏王殿下準備的,麻煩你了。」歐陽子穿梭在一樓大堂,攔住了安遠酒樓的陳掌櫃。
「不麻煩,您客氣了。」
安遠酒樓按照墨軒拍賣的要求,給每一位有競價資格的來賓一份賓客名單,本來還在想,為何遲遲沒有將呈給魏王的名單送來,陳遠接過名單便親自給魏王送去,「殿下,這是今日賓客名單。」。
侍從上前接過名單,陳遠便恭謹的退了出去,不過,那侍從檢驗名單是否藏匿毒霧暗器時,卻面色微變,捧著那名單遞到魏王眼前,「殿下,您看這?」
魏王臉上和煦的笑容看見貼在名單內頁中的字條後,險些掛不住。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白登幸曲逆,鴻門賴留侯。
前一句,世人皆知何意,後一句呢?長孫羅琦為何借西漢曲逆侯陳平的典故?可知曲逆侯此人一生詭計頗多……
「去,告訴墨軒的人,本王要立刻見到他們東家!」
不一會兒,羅生鑽進了包間內,先對沈飛一拱手,才對屏風後的羅琦說道,「東家,魚兒動了。」
羅琦聞言很是滿意,獨孤秀秀听的迷糊,小聲問道,「說的什麼有趣的事嗎?」。
「沒什麼,人到齊了準備欣賞美麗的劍舞吧,我保證你會被驚呆的,羅生,通知月茹,準備開場。」
「咚~」
輕微的鼓聲不知道從哪里響起,烏泱泱的說話聲在安遠酒樓的伙計們關門關窗的聲音里,小了許多。
「咚!」
這一次,鼓聲明顯了一點點,二樓最明亮的燈盞忽的一下被同時熄滅,等待著羅琦前來的魏王在第三聲鼓聲中,收斂了笑意。
「咚!」
「殿下,屬下去請‘她’過來?」
「不,」魏王的手覆在放于桌上的賓客名冊上,目光俯視下方大堂中陸續熄滅的燈火,唯有正中心明亮如昔,「本王等得。」
「咚!咚咚!!咚!咚!鈴……」
密集起來的鼓點聲中,有銀鈴聲夾雜其中,一個飛天裝打扮的舞姬,拿著一柄寶劍踏著鼓聲而來,跳上了大堂中放置的一面小鼓,「咚!鈴!」
箏聲錚錚簫聲嗚咽,公孫月茹踩著鼓點宛若祭祀祈禱一般,突然有一個聲音從黑暗處傳來,「?雲中錚錚聲斷,何人怒驚濤拍岸,指叩蒼穹,眉鎖刀劍?,是何人犯吾家園?!!」
「殺!」四面八方突然響起整齊如劃的喊殺聲,來賓有一點點受驚,隨後又被「咚!」的一聲驚鼓之聲震懾,沈沐陽運氣高喝,「犯山河者!」
「殺!」
「毀家園者!
「殺」
「殺!殺!殺!」
三次殺氣騰騰殺聲中,公孫月茹「錚」的一聲拔劍,高高躍起劍指蒼穹,陡然半空回旋,銀鈴聲聲清冽,而後落回鼓面,「咚!!!」
酒樓中觀舞的人,此生都不能忘記這場劍舞,公孫月茹的名字從此刻出現在長安城舞姬之中。
而,坐在主座的魏王,此刻面色鐵青。
這場舞,他覺得公孫月茹每一劍都有意無意的指向他,那每一聲殺,都讓他心中驚濤拍岸,忍不住想起北疆的慘禍。這眼下的時機,這場拍賣會,這場舞,讓他心驚,也讓他猜疑長孫羅琦是意有所指。
魏王從頭至尾都認定是羅琦有意為之,他不相信巧合,同樣不相信這世上有巧合的人,還有羅琦。
她曾經懷疑過北疆這次慘敗背後有陰謀,安康公主坦言,魏王曾搭駙馬的路子,派人去接觸獨孤舊部,想搜羅彈劾齊家軍的罪證。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只是,獨孤彥雲夜訪時談起的話,太突然,誰都變得模稜兩可,誰也不可信,誰說了謊,恐怕只有說謊的人自己知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