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過後,空氣里彌漫著泥土的芬芳。
一個黑衣蒙面人小巧的身影隱藏在暗影之中,幽魂一樣的寂無聲息的潛行在三江客棧里,悄悄模進那座守衛森嚴的木樓,觀察了好一會兒都沒發現破綻,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眼楮眯了又眯,最後又貓著腰撤了回去。
次日晌午,三江客棧外院二樓用午飯的李君羨突然听見窗戶外面傳來一陣小兒喧囂,「城上黑,尾畢逋,父為吏,子為徒,一徒死,百車乘,車班班,入河間,河間奼女工數錢,以錢為室金為堂,石上慊舂黃粱,梁下有懸鼓,我欲擊之丞卿怒……白日官晚覆面,騎馬山間扮黑匪,百家糧糧百家,一刀切去小半半……」
曹雲初時並未在意,看見李君羨似乎在認真的听,才豎起耳朵來細細听去,卻是大吃一驚,小兒們唱的不是什麼稀罕事,不過是些流傳民間譏諷貪官污吏的歌謠,可後面的卻是說的劫糧的事,李君羨起身要推開窗戶,曹雲霍的站起來,攔住他,「將軍!」
李君羨明白曹雲的意思,自從在軍營了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曹雲就越發的謹慎起來,不過,李君羨已經收到太宗密旨,與出發前並無二致,「全力保護擁有九龍佩之人。」
且從長安那邊傳來的消息看,太宗已經派出了欽差專門趕赴蒲州調查劫糧案,並讓尉遲小將軍以剿匪的名義親帥一隊大軍隨行,這讓李君羨份外意外,那位神秘的大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讓陛下暫時放下緊急追查隱太子余孽的事情,而是先以此人安全為主。
「罷了。」李君羨再次坐下,豈料外面的小兒喧嘩之聲慢慢消散,樓下突然有尖細的嗓音高喝,「三江客棧里就有長安來的欽差大將,為何做起了縮頭烏龜?!」
李君羨徹底沉了臉,此時已經明了外面的人就是為了要讓他出面,心懷不軌,他索性就是不站起來,任憑外面聚集的人大聲喧嘩起哄,曹雲越听越生氣,啪的一下抓起佩刀,「將軍,屬下下去看看,到底是何小人在此作怪!」
「坐下!」
曹雲不甘心,可李君羨的話他又不得不听,這時窗子上突然傳來一陣 里啪啦很快就變成咚咚的撞擊聲,外面那些人竟然知道他們是在哪扇窗戶附近坐著,掄圓了胳膊向著二樓扔土石爛菜,眼看那窗戶不時被擊中,李君羨剛要起身,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就將窗戶砸開,咚的一聲砸在桌子上,把些盤盤碗碗砸了個稀碎,又骨碌碌的滾在了地上。
士可忍孰不可忍,李君羨橫刀突然听見曹雲驚呼,「將軍,您看!」
那大石塊上包著一塊布,曹雲拆下來,呈給李君羨,後者打開一看,首先入目的便是一個九龍佩的印痕,本官收到密報,言稱蒲州城駐軍都尉楊辰綱、果毅都尉常順,勾結隱太子余孽假扮劫匪劫持救濟糧,此事交由你全權負責,秘密調查清楚。
李君羨皺眉,合起布帛塞進懷里準備帶回去燒掉,他本以為不需要再摻和隱太子的事情,沒想到那位神秘大人竟然得到這樣的密報,「曹雲!」
「屬下在!」
三江客棧外,余錢向著混在人群里的花老點點頭,花老發出暗號,混跡在此起哄鬧事的乞丐們便慢慢退出去,等客棧里的禁軍不是喬裝出來兩三個,躲在不遠處茶樓二樓喝茶的余錢笑了,搞定。
這一次,他沒進苗寨,總要有一個人回去報個平安,四妹不想再向上一次一樣音訊全無才間接害的獨孤小姐大病一場,再者,四妹的信件也需要他來送給李君羨。
而此時,站在吊腳樓里哪里也不能去的羅琦,听著遠遠傳過來的歡歌笑語聲,記掛著余錢送信的事,「不知道三哥怎麼樣了,信送不送的出去沒關系,他可千萬別冒險……」
「放心吧,」沈沐陽倒是很享受難得的安逸時間,搬了桌子在床邊,對著明亮的太陽擺弄他的那些小零件寶貝,听見同樣站在窗前的羅琦咕噥,頭也沒抬的應了她一句,「你那三哥平日里雖然對人情往來上一根筋的很,不過這要命的買賣那小子可精著呢,能干地下買賣的沒有傻的。」
「哦……」
可就算是這樣,又真的能不擔心了?羅琦不覺得,她還是擔心掛心著,不過是放在了心底,悄悄的,靜靜的趴在窗戶旁,听風里帶過來的苗人婉轉奇妙的笛聲,還有苗女黃鶯般笑聲,突然祭輕咦了一聲,羅琦抬頭望他,祭一指窗外吊腳樓院子外面的青石子鋪的小路上,羅琦順著他指的方向仔細一看,險些反胃吐了出來,密密麻麻的順著青石子路蜿蜒而過的是五彩斑斕的蛇群,只看那些皮紋花色,便知道這些蛇絕對都有劇毒。
不同于她這邊的驚悚和惡心,對面吊腳樓開著的窗戶里,一個小腦袋瓜露出來,看見這些花花綠綠的毒蛇高興的唱起了苗人歌謠,引得羅琦忍不住望了那邊一眼,隱約能看見是個梳著苗女頭飾的小姑娘,看見那小姑娘,視線里就難免看見那些毒蛇,羅琦覺得陣陣惡寒,連忙把視線收回來。
「阿夢,關上窗戶!」
吊腳樓里突然傳出來一個沉沉的聲音,被叫做阿夢的苗人小姑娘嘟著嘴,不情不願的關上了窗戶,跳下椅子,看著面無表情的暮娘,「姑姑,那些漢人膽子小的像兔子,看見蛇寶都害怕,你為什麼害怕他們呢?」
「姑姑不怕,」暮娘擠出一點表情放柔了聲音,「阿夢,再過五天喚醒祭祀的儀式就要結束了,到時候對面那些人恐怕就能出來自由走動了,姑姑拜托你一件事,姑姑不在的時候,能不能幫姑姑照看一下易青弟弟?」
阿夢圓圓的大眼楮轉了轉,「姑姑要教訓那些漢人?」
「嗯。」
「蠱婆婆會生氣的。」
「那姑姑出門這件事情,就是阿夢和姑姑之間的秘密,誰也不告訴,好不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