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光陰就這麼悄然而過,素光的外傷已大好,就連斷去的手筋腳筋也該是沒事了。可是偏偏素光一直臥床不起,人還一如才醒時的模樣。
柏樂意見此便搖頭對連音說不好,「這手筋腳筋都已經接好數日了,她要是還不下地行走,我這醫術再好,也都白費了。」
連音知道柏樂意的意思,人躺的太久,四肢便會因為不長時間不動不用力而肌肉萎縮,素光又是斷過手筋腳筋的,若是不盡早做復健的話,這手腳可能真的要落下殘疾了。再加上素光如今不言不語的,分明是情志難紓,要是不盡早開解,指不定也要鬧出抑郁病來。
沉默了一陣後,連音知道該怎麼做了。
晌午後素光還要喝一碗藥,但今天連音卻倒了兩碗,分別用兩種不同的碗裝著,放置在托盤內往素光所在的房間而去。
柏樂意和玄清正在院里,柏樂意一看,連忙提點玄清一起去看看。
連音進了房後,不似以往直接扶了素光起來用藥,反而將藥放置在素光身旁,人跟著坐了下來,淡聲說道,「姑娘,你的傷勢已經大好了,卻不知道你還打算躺到何時?」
素光躺在床上,兩眼望著床頂,聞言也不看連音,也不做任何反應。
連音最無奈這種人,哀默大于心死之後,便將自己封閉在塵世外,要活不活,要死不死的。
兩手交疊著放在腿上,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兩手互相捏了捏後,似于自言自語的說,「你被人阻截在青岩谷外,盡斷手筋腳筋,身上多處大傷皆要致命。下手之人並不念你是嬌弱女兒身,反而狠毒異常,卻又不直接取了你的命,而是要你受盡痛楚後才死,這心腸比之手法更狠毒。」
素光眨了下眼,思緒因連音的話而回到負傷那日。她為了見裴雲自廢半身武藝,又離開了養育她的師門,一路從姑蘇趕來青岩尋裴雲,可哪怕裴雲最後對她說了抱歉,她也並不是那麼恨裴雲。她知道這是自己的錯,是她讓裴雲等的太久了。從風華正茂到如今的年紀,裴雲說他對不起自己,其實是她在蹉跎裴雲罷了。
與裴雲話開了之後,雖然她心里依舊因裴雲另娶之事而黯然神傷,但她已經決定祝福裴雲下半生能與柳燕娘舉案齊眉,子孫滿堂。但她卻無法不去恨霸刀那幾位爺,那幾個不由分說就要她嘗盡痛楚而死的人。
雖然霸刀山莊隱沒江湖多年,但在江湖上的名聲都極豪氣的。從前她隨師父行走江湖總是听聞霸刀山莊的美名,可是在那日,當她被霸刀的那幾位少爺毫不講道理的出手所傷之後,她這心里就對霸刀山莊的人恨之入骨了。
沒有人遭此一劫是不會生出仇恨的,何況她根本不曾做過什麼,更沒想過要與柳燕娘爭奪裴雲。為何他們要如此對自己,就因為自己離了師門,就因為自己是孤女身份,他們就這麼將自己看做螻蟻一般,可以隨意踐踏嗎?
素光原本干涸如枯井的眼眸忽然聚起了厲芒,手下也無意識的扭著被褥,力道大的手掌都發起了顫,更不說手腕過于用力而帶來的疼痛感,可這份疼痛感比起那日被挑斷手筋腳筋的痛,又算的了什麼?
霸刀之與自己的這份仇,她必當要報!
既然老天爺都讓她命不該絕,那她必須好好珍惜才是。
連音看她周身浮出戾氣,知曉她心中存著莫大的恨意,雖然佛語總說看淡放下,可這樣的仇,換她也是不可能輕易放下的。
她探著身子,伸手握住了素光揪被褥的手,放柔了語氣說,「你的手腕太久沒使力,小心些別弄傷了。這幾天,手腕要慢慢使力,腳上也是,只要堅持段日子應該就能如往常一般了。」
素光眨眨眼,臉對向連音,兩行清淚就這麼毫無預兆的順著眼眶滑落了出來。素光咬著牙,盡量不讓自己的哭聲影響說話的清晰度,「謝謝姑娘的救命之恩,素光銘記于心。」
連音笑了起來,「你能想通就好了。原本我還預備了兩碗藥,一副良藥,一副毒藥,想讓你自己選擇是好好的活下去,還是死了一了百了,既然你現下有了決斷,那我想這副毒藥,你是用不著了。」說著,她將其中一只碗端了起來,「吶,自己起來喝藥吧。」
素光看了連音幾眼,慢慢的使力自己坐了起來,接過她手里的藥一口飲盡。良藥苦口,但素光只皺了皺眉。
飲了藥,素光再看連音,「還不知救命恩人的姓名。」
「我叫連音,你叫我連音就好。」連音接過空了的藥碗,放回木托盤上後連同那托盤一塊兒挪到了一邊的小桌上,一抬眼便見柏樂意和玄清在外頭,顯然是將她和素光的話都听進去了,那面上的表情相當的好玩。不過,是柏樂意好玩,玄清則因為高僧當慣了,那面上的表情無論摻雜什麼其他都像是慈悲模樣。
柏樂意禁不住直呼上當,「原來你和那姑娘並非朋友?」這叫什麼事兒?
玄清也在想這事,那天見她在青岩谷外,身帶煞氣,又听她說要救朋友的命,他只當她是真的為朋友求醫而來,卻沒想到鬧了半天,她竟是在盡心救治一個陌生人。她這樣的稟性,真是慈悲為懷,菩薩心腸。玄清頓時覺得連音千般萬般的好。
連音微微一笑,不理會柏樂意的話,人又轉身坐回到了素光床前。「暫且你靠座一會兒,過會兒我扶你下床走動走動。」
「謝謝你,連音。」素光真誠的向連音道謝。
素光因有仇恨的情感趨勢,對于下床走動,練習腕力的事情變得非常配合,不過短短數日,她的手腕已能活動如常,輕些的東西也能提得起來。
連音看素光這樣賣力,在一日午後陪她在院內走動後,忍不住出聲問了問素光接下來的打算。
素光听了連音的問話後,整個人就沉默了下來。
她的打算當然是報仇,可是她不想說給連音听,怕會連累連音。
倒是連音絲毫沒有顧忌的問她,「你是不是想要報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