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院,是將軍府中老夫人所居的院落。
靜心院中種植著各種奇花異草,品種名貴而且稀少,全是老夫人四處搜尋所得,有些甚至是老將軍從邊關帶回,可見老將軍對老夫人的感情極好。
只是就算極好,也改變不了老將軍收有幾位姨娘的事實,這也是老夫人不喜歡凌依依的母親,三夫人羅氏的原因。
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個女人不想擁人,老夫人沒有擁有,但是,凌依依的娘,三夫人羅氏卻擁有了,這不是讓人嫉妒是什麼。
此時,靜心院中,正屋的大堂上首,坐著一位五十來歲的老婦人。
老婦人穿著繡著金色福壽兩字的暗紅色,蒼白的花發整潔而精致的盤于腦後,發髻上插著根金鷥碧玉釵。
老婦人正是輔國將軍府的老夫人,輔國大將軍凌青松的正妻呂氏。
呂氏保養得益的容顏畫著淡淡的裝容,雍容中帶著慈祥。
她左手捏著一竄檀香刻金剛金的佛珠,戴著翡翠瓖金玉鐲的右手,有規律的輕輕的撥動著佛珠,略帶皺紋的平靜臉龐上,犀利的雙眼似無意的打量著堂下的兩名婢女。
一名嚴肅的婢女左手執佩劍,右手垂于身側,筆直的站在堂下,不見一絲驚慌與害怕。
另一名婢女低垂著頭跪于堂前,讓人看不清面容,但卻是她極為熟悉的人。
「如畫,鐵蘭說的可是真的?」坐于上首的老夫人呂氏,溫和的目光突然變得犀利,不悅的注視著堂下兩人。
這如畫可是她送給凌依依的婢女,今日卻被一個侍女送了回來,這不是凌依依實實的朝她臉上扇了一耳光,又是什麼?
如畫抬起頭望向老夫人,如花帶雨般的容顏惹人憐惜,淒淒慘慘向老夫人求救。
「老夫人饒命!奴婢不知道大小姐為什麼這麼說,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怎敢欺辱大小姐,老夫人要為奴婢作主呀!」
她可是老夫人送給大小姐的,老夫人不論如何也不會要她的命。她只要打死不認,老夫人一定會向著她的。
如畫如天鵝般優雅的脖子仰起,點點淚滴順著漂亮的臉頰滑落,那梨花帶雨的嬌顏萬般較弱,換作是任何男子一見,再硬的心也會化為剛指柔,可惜。
可惜,她現在面對的是宅斗幾十年,依然穩坐正室的高手老夫人,她在依蘭院的一言一行,又怎麼能瞞得過老夫人。
老夫人一掌拍在旁邊的暗桌上,怒吼道,「放肆!你的意思是大小姐冤枉你了不成,你一個小小的賤婢,盡然敢在背後誹謗主子,該當何罪!」
「老夫人息怒!」站在堂中的奴僕立刻跪在地上,全都恭敬的趴在地上,除了鐵蘭是彎著腰行的抱拳禮。
老夫人冷眼一掃,看到鐵蘭行的武人的禮,不見得有多尊重自己,心中更加生氣,臉都氣白了,卻不好無端責罰鐵蘭。
鐵蘭是她的親兒子凌峰,也就是凌依依的父親,親自挑選出來保護凌依依的,行武人之禮無可厚非。
老夫人呂氏深深的吸了口氣,自我安慰了一翻,拿起案桌上的茶杯,朝著堂下的如畫扔了過去。
「來人,將如畫托出去重打二十大板!然後交給鐵蘭帶回依蘭院!」
‘叭’的一聲,茶杯茶蓋在如畫面前碎成一地,連著滾燙的茶水潑了出來,茶杯破片跟著茶水一起,濺得到處都是。
「啊,好痛!」如畫雙手被茶水燙到,立刻大叫出聲,驚得身子歪倒向一側,狼狽不堪的趴倒在堂下。
老夫人話音剛落,從屋外快速進來幾名粗衣的婦人,粗糙的大手拉著跪在地上的如畫就往外走。
如畫被人托著往外走,心中頓時慌了,她知道老夫人這是要動真格的了,大聲的求饒。
「老夫人饒命呀!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老夫人饒命呀!」
老夫人並不理會如畫,閉著眼楮靜靜的坐在上首,睜開眼掃了下堂下的鐵蘭,又繼續閉著眼楮養神。
這鐵蘭不虧是自己兒子所親自挑選出來的,確實有過人之處,就是這處事不驚的態度,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剛才那杯滾燙的熱茶,可是實實在在的濺到了鐵蘭的腳背上,她看得真真的。
雖然說冬日穿得厚,但仍然被燙到了。可是這丫頭,居然跟沒事人一樣一直筆直的站在堂下,不要說變臉,就是腳都沒有挪一下。
「老夫人饒命呀!饒了奴婢吧!」
如畫求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霹靂啪啦的打板子的聲音更是響亮,還有如畫的哀嚎聲,讓人听著心驚。
老婦人端正的坐在堂上,嚴謹而溫和的命令鐵蘭。
「鐵蘭,等會兒,如畫受完板子,你就將如畫給帶回去。順便告訴依依,如畫這賤婢不听使喚,祖母已經幫她教訓過了,讓她看在祖母的面上,就饒了如畫這賤婢一回!」
可惜,鐵蘭是個耿直又不會轉彎的性格,听到老夫人話中的警告,卻未放在心上,只當不知道。
小姐讓她把如畫送回來,可是沒有說要將如畫帶回去,加上她很擔心,小姐雖然說把如畫送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血來潮,誰知道小姐會不會突然又變回以前,對如畫寵得不得了。
如畫平時作威作福的樣子她是不想看,再說也沒有小姐的命令,她肯定是不會同意帶如畫回去的。
鐵蘭朝著上首的老夫人行了個禮,正色道,「老夫人,小姐只命奴婢將如畫送來,並未讓奴婢帶回去,所以奴婢不敢擅自揣測小姐的心意!這就先回去了。」
鐵蘭說完也不待老夫人反應,再次行了個禮,轉身就走了出去。
老夫人心中郁悶,冰冷的目光緊盯著鐵蘭的身後,像要一口把她吃掉一樣,手中的佛珠轉得更快了。
門外院子中,幾個老媽子正將如畫按在板凳上,一板子一板子的打著,板子是實實在在用力打的。
板子打在如畫滿是鮮血的後股,有些打在腰上,如畫痛得咬破了嘴唇,整個人無比的淒慘。
鐵蘭心中暗自開心,腳下輕松了不少,心情愉悅的離開靜心院。
如畫狠狠的瞪著鐵蘭離開的背影,心中暗暗發誓,有機會一定要讓鐵蘭付出代價。
周媽媽站在老夫人的身後,陰沉著臉望著鐵蘭消失的背影。
「這大小姐真是太無法無天了,連手下的侍女居然都敢不听老夫人的命令!」
老夫人抬眼警告的看了眼周媽媽,有些輕蔑的道,「你懂什麼?這賤婢越是如此,才越顯出她的主子的不知禮數!俗話說,有什麼樣的奴婢就有什麼樣的主子,這奴婢不懂尊卑、囂張跋扈,那主子也好不到那里去,那主子的母親當然更好不到那里去!」
老夫人說完後,就著周嬤嬤的手起身,朝內屋走去。
「等兩個丫頭都無大礙後,去把三夫人請到靜心院,好好的反思一下,她是怎麼管教女兒的!」
周媽媽右手攙扶著呂氏,半彎著腰恭敬的道,「老奴醒得了,一定不會讓老太太失望的!」
想到可以讓三媳婦思過,呂氏心中的怒氣消散不少,听到院長的慘叫聲,頓了一下。
「記得,杖責完畢,將如畫給送回依蘭院!」
周嬤嬤想到那位主子油鹽不進的性格,任意妄為的脾氣有些擔心。「這送回去,大小姐會不會不接手呀?」
「不接手?不接手就更好,長者賜不可辭!到時候,正好再多問問我那好兒媳,到底是怎麼教育女兒的!依依那丫頭最疼她娘,肯定會接手的!」
老夫人邊說邊進入內屋,剛才經過如畫一事,感覺有些疲憊,想要靜靜的休息一會兒。
鐵蘭大步走出靜心院,心中開心又忐忑,沿著白雪鋪成的玉毯忽忽忙忙往回趕,冷風吹進領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小姐病體未愈剛剛醒來,現在午時已過還未用膳,藥也未食,她還是得快些趕回去照顧小姐。
「雪柔,娘扶著你出來走走!」
鐵蘭路過五小姐凌雪柔的雪柔院,剛好看到大小姐與五小姐的娘親,三少夫人扶著五小姐在院中慢慢的走動。
五小姐小小的身體柔弱得像一陣風都能吹走,三夫人一臉緊張的扶著她,就怕她不小心給摔了。
鐵蘭心中不由得為小姐不平。
為什麼小姐跟五小姐都是夫人生的,可待遇怎麼就差那麼大呢?
明明是一個娘生的,小姐病了還被刺客所傷,三夫人卻不讓府醫前去醫蘭院醫治,而讓李媽媽另外去找大夫。
雖然說事手讓人送了許多補品進去,卻連一眼也沒去瞧過小姐。
而五小姐生病了,三夫人就忙前忙後的照顧著,無微不至的關心著,小心翼翼像珠寶一樣的珍藏著。
這三夫人的心還真不是一般的偏呀!
也難怪,這次小姐醒來以後後,問都沒問一聲三夫人,想來經過這一次,小姐也是想通了,不再像往日一般難過了吧!
鐵蘭搖了搖頭,有些不憤的甩袖離開雪柔際外,朝依蘭院而去,心中想著小姐在將軍府的地位,不由得嘆息。
鎮國大將軍凌青松是小姐的祖父,深受皇上信任,皇恩浩蕩,常年鎮守邊關。
小姐的父親凌峰將軍排行老三,是將軍府嫡次子,被封為四品宣威將軍,隨老將軍一起鎮守關外,一年到頭也就回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