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接到周嬤嬤的眼神,突然,想到剛才周嬤嬤所說的,立刻收起怒氣,正色的抬手隔空虛扶了一下,滿是心疼的看著凌依依。
「依依身上還有傷,這禮就免了吧!快到祖母身邊來,讓祖母瞧瞧!」
其實老太太心中很不甘願,也很不痛快!這孫女帶著傷跑到靜心院來,三翻五次的向她行跪禮,不是讓人說她不慈嗎?
這孫女一向是跋扈慣了,今日突然對她示弱,卻讓她心中更加不舒服,就像是夾著軟棍子打到她的臉上。
可是,如今,這丫頭不僅學會了示弱,還很會說話!從她的話中跟行動中,根本找不到任何不妥之處,她也只能在心中暗暗生氣了!
凌依依半蹲的身子,就著周嬤嬤的手站了起來。
「謝謝祖母!」
她心中很明白,剛才惹不是周嬤嬤輕咳兩&}.{}聲,這老夫人一定會讓她下跪行禮的,就算只是為了出口她杖殺如畫的惡氣。
鐵蘭跟在凌依依的身後,行了個武人的拱手禮,然後,忍著痛苦繼續當她的壁花。
凌依依一步步慢慢的挪向上位,臉上滿是羞愧的望了眼老夫人,又低眉順眼的艱難的走著。
「依依多日未見祖母,心中想得慌!今日來靜心院,一來是向祖母請安,二來是向祖母請罪,為依依往日的不懂事,也為往日里辜負了祖母的疼愛與期望!還望祖母責罰!」
凌依依越說聲音越低,清亮明媚的雙眼閃著點點霧氣,氤氳出如珍珠般晶瑩的淚滴,順著臉頰滴落,絕美而清新。
老夫人一見心中一冷,慈祥的眼中閃著溫柔,「你這傻丫頭,怎麼說著說著就流淚呢?祖母這不是沒有怪你嗎?你還受著傷呢?還罰什麼?好好回院中養傷吧!」
這要是外人看到,不就會覺得她老婆子欺負人嗎?
周嬤嬤見些,眼光一閃,心中再次確定,這大小姐真真的變了。
大小姐這帶傷來請罰,就已經顯老太太于不義了,如今還流著眼楮,不是顯得老太太對子孫不慈嗎?
老夫人心中當然也明白這一點,心中的怒氣更甚,眼看著就要爆炸了,但一觸到周嬤嬤搖頭的動作,立刻壓下怒氣,眼中仍然慈愛無比。
凌雪柔臉色難看的望著凌依依,有些不能理解現在的情況!
她不是來替母親請求的嗎?可現在她是在做什麼?是在向老祖宗示弱示好嗎?還是來氣祖母的?
如書和如梅幾個丫鬟,連在著靜心黨服侍的丫鬟婆子,若有所思的的低著頭,很是不解大小姐的變化,眼中是好奇與疑惑。
大小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柔弱了!又是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會討老夫人歡心了,還有那梨花帶淚的模樣怎麼看都是如此的絕美,讓人憐惜,女人看了都心軟,男子看了都會被勾了魂吧!
「小姐!」鐵蘭木訥的臉上滿是焦急,裙下的腳剛邁出,想要上前安慰小姐。
「吸」鐵蘭突然重重的吸了口氣,臉色蒼白的冒出冷汗來,不敢再動一下。
這一聲引來堂中眾人的注視,讓鐵蘭想找個地洞給鑽進去,她太丟小姐的臉了,但是,沒有地洞鑽,只能愣愣的羞愧的站在原地。
凌依依听到聲音,轉頭擔憂的掃了眼鐵蘭,小臉上全是不忍,回頭懇切的望向上首慈祥的老夫人,小臉蒼白中帶著柔弱與感激。
「祖母,依依心中有愧,正因為祖母沒有怪罪依依,所以依依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依依請求祖母責罰,就罰依依禁足三月,自省可好!」
老夫人保養得極好的眼角皺紋都皺得能夾死蚊子了,深邃的雙眼犀利的打量著眼前的凌依依。
這禁足可是往日里凌依依最怕的事情,別說三個月,就是三四日,也能讓她鬧翻天。
現在她居然主動提出來,不由得不讓她多想!加上,這丫頭三翻五次的讓她懲罰她,這不是在用話刺她嗎?
本來這丫頭將如琴給杖斃,就是明擺打她的臉,現在又讓自己自己罰她閉門思過三個月,這不是把她架到火上烤嗎?
老夫人越想越氣,抬頭掃了眼給,扶著依依向她遞眼色的周嬤嬤,心中想著罷了,那如琴確實是做得太過了,依依杖斃她也是常情!
可是不出口惡氣,心中總是憋得慌!
「既然你如此有心,那祖母就罰你禁足一月,以示懲戒,以後千萬不要任性了,要戒驕戒躁讀書識禮才好!」
凌依依在周嬤嬤的攙扶下,徑直走上前,撒嬌的搖了搖老夫人的手,孺慕之情盡顯,「謝謝祖母仁慈!能得到祖母的原諒,依依心中就安了!」
說完,凌依依突然又想到了什麼,看了眼站在堂中面露不悅,有些不耐煩的凌雪柔,笑臉迎人的望著她。
「雪柔還在呀!都怪一心想著老祖宗,居然忘記了妹妹還在!正好,生病以來,還未給母親請安,等會我們兩姐妹就一起去湘院,給母親請安吧!
凌雪柔听到凌依依的話,一起抬起頭,驚訝的望著凌依依,發現祖母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她,立刻收起臉上的不悅與驚訝,屈膝行禮。
「雪柔給祖母請安!願祖母吉祥如意!」
凌雪柔從進入靜心院跪地求情開始,到扶著凌依依進入靜心堂,一直被人忽視的站在一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凌依依身上,包括她自己。
于是到現在,她都沒有向老夫人請安,此時,才恭敬向著上位的老夫人行禮。
凌雪柔心中憋屈,委曲的邊說邊打量著老夫人,語氣有些忐忑不安。
「明明知道,娘親她不在湘院,她現在在靜心院的佛堂……!」
做為孫女,她是不能違背禮教,說長輩的壞話的,更何況,現在她還站在祖母的面前,更加不能說出任何不利祖母的話,只能隱忍的稍稍提及一些。
凌依依就像沒听到凌雪柔的話一樣,蒼白的小臉滿是巧笑,疑惑望向老夫人。
「祖母,母親在靜心院嗎?原本母親比依依來得還早,定然是清早一起床,便來侍奉祖母!那份孝心可是依依萬萬也及不上的!依依素聞祖母喜歡佛經,很想幫祖母抄寫經書,供奉于佛堂之中,只是……」
說到這里,凌依依面露羞澀,「只是,依依的字真是丑得不能見人,不過,母親的拈花小篆寫得極好,不如就勞煩母親,回湘院後幫祖母抄寫經書,再送到佛堂供奉!祖母以為如何?」
凌依依一句話,將老夫人拘著三夫人,跪在佛堂抄佛經一事,經描淡寫的掩蓋了。
既給了老夫人面子,又表現了自己的孝心,同時,讓三夫人有機會免除跪佛堂的懲罰,一舉三得。
老夫人本就快要氣炸的心髒,在听到凌依依的話後,更加不悅,可是仔細一想,心中不悅散去不少。
听著依依話中給老夫人下了台階,看著往日囂張無比的依依,像小鳥一樣依依動人的對自己撒嬌,老夫人心情好了不少。
周嬤嬤站在凌依依的身側,溫和的笑著,「大小姐真是孝順,身子還未好就來向老太太請安,心中還記掛著老太太喜歡佛經,三夫人也是孝順之人,定能幫老太太抄寫出極好的經書。」
周嬤嬤見老夫人身上的怒氣消失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舒心的笑意,立刻笑意盈盈的幫忙說情。
看到這里,凌雪柔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
她心中頓時明了,原來不是不為娘親求請,而是換了個方法,讓祖母心情愉悅的放母親出佛堂。
雖然母親仍然是要抄經書,但是比在佛堂中跪著抄一日,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
凌雪柔微微屈膝朝老夫人行了一禮,活潑的臉上揚起可愛的笑容,「祖母,母親的拈花小篆確實是極好的,雪柔願意跟母親一起抄經書,願佛祖保佑祖母萬事如意!」
話中的討好之意很是明顯,但對于一心向佛的老夫人,卻很是受用。
老太太望向凌雪柔的眼神也溫和了許多,滿意的點了點頭。
「三媳婦也是孝順之人,今日來靜心院給老婆子請安,見老婆子身子有些乏,便主動去佛堂幫老婆子抄寫經書!既然,你們姐妹要去湘院請安,也跟三媳婦一起回去吧!」
凌雪柔一听,心中頓時松了口氣,開心的笑著向老夫人行禮,「諾!」
凌依依松開老夫人的手,微微彎了彎腰,算是行禮了。「諾!依依姐妹打擾祖母這麼久,想來祖母也累了,依依和妹妹就先去接母親,改日再來給祖母請安了!」
老夫人坐在上首,一手握著佛珠輕輕的轉動著,一手輕揉著太陽穴,「嗯,你們兩姐妹就先去佛堂接三媳婦,然後就回去吧,不用再來回話了!依依禁足一月,傷好透了再來請安吧!」
年齡大了,老夫也確實感到有些乏了,想要休息休息。
「諾!鐵蘭,還不快來扶你家小姐!」
凌依依輕輕的輕輕松開周嬤嬤的手,朝著站在一側當背景的鐵蘭伸出手。
周嬤嬤是要服侍老夫人的,不可能送她去佛堂,凌雪柔那小身板,根本就扶不起她,為了不摔跤,她還是自力更生為好。
鐵蘭柱著長劍,舉步維艱的邁著小步走向凌依依,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兩人相互攙扶著,再次像蝸牛一樣慢慢的往外挪。
老夫人什麼也沒說,只是閉上雙眸休息,全當沒看見。
如書見此,立刻走上前,扶著凌依依的另一條手臂,攙扶著她往外走。
凌雪柔帶著身後的一眾丫鬟,跟在凌依依的身後,步伐輕盈的走出靜心堂。
待兩人離開後,原本閉著眼楮假寐的老夫人呂氏,突然睜開深邃的雙眸,犀利的目光注視著遠去的凌依依。
「你說,一個人落水前後,變化怎麼會如此之大,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簡直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
周嬤嬤靜靜的站在老夫人的身後,並沒有開口接話。
老夫人神色一凝,語氣冰冷,「去,讓人仔細查查,看看那丫頭是不是被人給調包了!給我仔細的查,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許過!」
「諾!」周嬤嬤面色如初,恭敬的向老夫人呂氏行了個禮,邁著大步走出靜心堂,找人去查查凌依依去了。
現在,周嬤嬤心中也有些懷疑,大小姐是不是被人調包了,不然,怎麼會變化如此之大。
從一個莽撞、囂張、火爆、跋扈、紈褲、有頭無腦、差到極點的小姐,變成如今這樣聰明、有禮、果決、英明、還會下暗刺的大小姐。
就算是凌峰將軍回來,也定然會懷疑大小姐是真是假吧!
實際上,凌峰將軍回來後的反應,根本就不是周嬤嬤想的那麼回事!就像是暴風雨過境一般。
凌依依出了靜心堂,便招來護衛抬著她和鐵蘭,去了靜心院後面的佛堂,和凌雪柔一起,將在佛堂中的三夫人羅氏給接了出來,然後徑直回了依蘭院,算是盡了女兒的職責。
她一想到三夫人身為她的親生母親,居然留下兩名府醫治凌雪柔,讓原身不死也會死,就不想對著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