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昏暗的天空灰蒙蒙一片,淅淅瀝瀝的細雨如珠簾般掛在天地間,玉珠顆顆落在青磚綠瓦間,敲打在青石路與假山上,湊著清脆而悅耳的音樂。
綠林成蔭精雕細琢的依蘭院,籠罩在朦朧的雨簾之中,像是一副景色優美的山水畫。
清晨,奴婢丫鬟們早已起床,各自忙活起來,婀娜多姿的身影在院中走廊間穿梭著。
惠蘭跟墨蘭就是其中的兩人,因為昨夜沒有守夜,兩人都精神十足,同樣穿著青色的丫鬟服飾,發髻上插著一根簡單的玉釵,這是凌依依送給她們的,雖然簡單卻是上好的碧玉所制,易是凌依依所賜。
墨蘭端著冒著熱氣的洗面盆,惠蘭端著其它的洗漱用品,有說有笑的進入凌依依的廂房。
經過沒有人的外屋,轉過雕刻著梅蘭竹菊四君子的屏風,有些好笑的看向大床上拱起的一團~。
墨蘭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一側,走向屋中的暖火爐,朝里面添些炭火,不忘轉頭小聲的朝床上拱起的一團叫道,「小姐,卯時到了,該起床了!」
凌依依被華麗的錦被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清秀的小腦袋在外面,听到墨蘭的聲音,緊閉著雙眼朝頭轉向床內側繼續睡覺。
听著外面下雨的聲音,就像是哄人睡覺的催眠曲一般,她現在只想睡覺,一點也不想起床。
惠蘭擱下洗漱的用品,轉身去衣櫃中幫凌依依取衣物,溫柔的眼神帶著些笑意。
「小姐,昨日老夫人已經免除了您的禁足!今日,您要先去給湘院給三夫人請安,然後還要去靜心院給老夫人請安!」
請安?
凌依依頓時睜開清亮的雙眸,從床上坐了一起,雙手拉攏暖和的棉被將自己圍得密不透風,抬頭疑惑的看向忙碌的兩人!
「請安!今日是初一還是十五?本小姐記得,以前讓本小姐都是初一和十五才去請安的!」
老夫人一直不喜歡凌依依,巴不得讓凌依依滾得越遠越好,最好是不要出現在她面前,而凌依依以前又是刁蠻任性的主,不喜歡動不動就行禮請安,所以,以往,老夫人為了將軍府的名聲,讓凌依依初一十五去請安,就當全了將軍府與凌依依的臉面!
惠蘭一听凌依依的問話,拿著華麗裙裝的手一頓,立刻拿著一套煙霞紫綾子如意裙走向等待答案的凌依依,低頭小聲的低語。
「小姐,今日一早,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秋雁來過了!說是老夫人發話,既然小姐身體已經好了,以後就跟其她幾位小姐一樣,每日卯時去請安,然後一起去書院學習!」
說完,惠蘭滿是歡喜的昂首挺胸站在原地,溫柔的眼神含著驕傲的朝凌依依笑著。
對于,一直不招老夫人喜歡的小姐來說,這可是以前所沒有的榮譽!
墨蘭文靜的拍了拍手也走了過來,穩重的臉上也透著些歡喜,語氣輕快的小聲道。
「小姐,看來老夫人是越發的看重小姐,想要抬舉和栽培小姐了!」
凌依依掀開被子走下床,接過煙霞如意快速的穿上,神色不明的瞄了眼替她開心的兩人,心中不由得暗哼一聲。
老夫人怕是听了周嬤嬤昨日的回話,看她比以往聰慧了,想把她變成一顆听話而有用的棋子吧!想要栽培她?也不問問她同不同意!
她凌依依以前是傻是笨是天真,隨便一個人都能牽著她的鼻子走,可是,現在的她絕對不會讓自己成為任人擺布的棋子。
她寧願做那漂浮的浮萍,也不想成為陷入權利漩渦中,隨時會被丟棄的棋子,即使身不由已,也要努力做那下棋之人。
墨蘭拿起腰帶,便發現凌依依如利箭般鋒利的眼神,望向某個虛無縹緲的點,知道小姐好像並不歡喜,立刻收起滿臉的歡喜,謹慎的低下頭幫凌依依整理華麗的衣裙。
一直沒有听到凌依依回答的惠蘭,正拿著一件大紅色的裘衣走過來,看了眼同樣沒說話卻低著頭的墨蘭,心中一驚,頓時,不再多說,小心翼翼的幫凌依依披上紅色的裘衣。
她不明白,小姐剛剛還很明媚的小臉,怎麼一樣就這樣的波瀾不驚,深沉得讓人不敢多看。
凌依依系好紅色狐狸毛的裘衣,感受著柔順而暖和的狐狸毛,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輕描淡寫的回眸一笑。
「你們給本小姐三個記住了,本小姐習慣了無拘無束的日子,只想做那個囂張任性的凌依依!不願意更不需要被老夫人看重和栽培!」
說完,紅色的身影掀開厚重的門簾,像風一樣大步的離開了閨房!
墨蘭和惠蘭听著小姐如此直白的回答,心中一驚,相視一眼,撩起裙擺追了上去。
原本小姐是跟以前一樣,不喜歡被人拘著,也不喜歡老夫人和其她幾位夫人,還是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呀!
凌依依大步踏出房門,借著灰蒙蒙的天色,打量著水天相接美麗景色,臉頰堆起可愛的笑意。
只是想到要在這細雨紛紛寒風冷冷的天氣,去湘院和靜心院請安,整個小臉都垮了下來,腳下快速的步伐卻沒有任何的變化。
惠蘭與墨蘭大氣都不敢出的跟在凌依依的身後,小心翼翼的偷瞧了一眼神色不悅的凌依依,互相遞了個眼色,小跑著緊緊的護在其身後。
寒風中的凌依依,雙手緊了緊大紅色柔軟的狐狸裘衣,大步穿過彎曲的走廊,心情格外的不好!
這大冬天的,還下著雨,平時都不用去請安的她,被逼著冒雨去請安,心情能好到那里去?但是沒有辦法,老夫人都讓身邊的大丫鬟來請了,如果她不過去請安,那就是她凌依依不孝,不用明日,就今日,她就會被將軍府中夫人小姐們,一人一口唾沫給淹了。
鐵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凌依依的身前,左手提著一雙木屐,右手撐著一把清雅的油紙傘,擋住了凌依依的去路。
凌依依看了眼擋路的鐵蘭,心中有些不解,但是神色不變,只是郁悶得可以。
「小姐,奴婢已經讓人把轎子抬到了院外,你先把木屐穿上吧!」
鐵蘭一邊關心的說著,一邊彎腰把木屐放到地上,樸實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依然給人老實木訥的感覺。
跟在身後的惠蘭和墨蘭立刻上前,一左一右蹲子,準備幫凌依依穿木屐。
凌依依略顯不習慣的退後一步,避開兩人白女敕的小手,嚴肅的盯著兩人,「起來吧!本小姐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自己會穿!」
說罷,穿著繡花鞋的小腳直接穿進木屐中。
凌依依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落水醒來後,很不習慣被人伺候著,尤其是被人跪來跪去的。
墨蘭跟惠蘭相視一眼,她們跟了小姐半個多月,已經基本了解了小姐的性子,徑直站到了鐵蘭的身後。
現在的小姐不喜歡有人服侍,不喜歡有人守夜,不喜歡她們自作主張,不喜歡受人約束,也不喜歡她們動不動下跪,讓她們很是感動又覺得自己有些多余!
凌依依接過鐵蘭遞到眼前的淡雅的油紙傘,穿著不太喜歡的木屐,抬腳走上耳廊,「走吧!」
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是想穿腦中那奇異女子所穿的靴子,實用又好看,下雨也不怕打濕,看起來十足的保暖。
現在這個北周,下雨居然穿木屐,那些雨水一樣會打濕繡花鞋,只是比直接穿繡花鞋踩水好些。
鐵蘭左手置于配劍的劍柄上,盡職的走在凌依依的身後半步。
她的職責就是保護小姐的安全!小姐的武功真是爛得要人命,連逃命的輕功也不會,為了小姐的安全,真是一步也不能離開小姐。
因為上次凌依依一個人去的太谷山,沒有見過她殺人如割草般利落的鐵蘭,並不知道,她家的小姐無師自通,武功怪異而利害。
墨蘭和惠蘭同樣的丫鬟服飾,快步走在最後,有些跟不上凌依依和鐵蘭的步伐,直接撩起裙擺小跑著跟上!
凌依依听到身後的腳步聲,在心底嘆了口氣,腳下自然而然的放慢了速度,優雅的舉著小傘,優雅的走在細雨中的青石路上。
青磚紅瓦的亭台樓閣,被沖洗得干淨而亮晶的青石路,朦朧的細雨,青翠的草坪樹木,形成一道優美的風景畫,而那撐傘的靈動少女,和身後的三名青衣丫鬟,則是畫中跳動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