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紙,透進昏暗的房間,將微弱的燭火光芒奪了去,溫馨大氣的閨房布置精細。
被柔細的紗幔圍繞的雕花架子床上,凌依依悠悠的張開傷感迷惘的雙眸,愣愣的盯著床頂的紗幔,昨夜趙玄琛所說的話不由得從腦中閃過,還有祖父無條件的庇護,以及入睡後夢到的那三個奇裝衣服的女子。
凌依依心中十分的傷感,又很是感慨,又是疑惑,真是百感交際,或許是昨夜太累太傷太理智,今日一早醒來,所有的感情才猛的跑了出來無情騷擾。
鐵蘭端著盛著溫水的木盆入內,動作利落的將木盆放在一側,轉身去叫小姐起床,便瞧見小姐無神的雙眼直直的盯著床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姐,巳時了,該起了!」
鐵蘭說著一手將凌依依身上的棉被給掀開,小手一伸挽著凌依依*的手臂,將仍然睡在床上深思的凌依依給拉了起來。
以往,這個時辰,小姐早就被墨蘭和惠蘭伺候著起床了,小姐的生活方面一直由惠蘭和墨蘭打理,昨夜,惠蘭和墨蘭被老將軍打了板子,現在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今日才由她來伺候小姐起身。
凌依依被動的被鐵蘭拉了起身,渾身無力軟軟的坐在床上,垂著腦袋無力的嘆了口氣,「鐵蘭,小姐我從入睡到醒來才睡幾個時辰呀!反正今日也沒什麼事兒,本小姐不起床了,你也回去睡覺吧!」
說完,凌依依乘著鐵蘭轉身去取衣裙,癱軟著身子又趴回了床上,拉過被子便蓋在了自己身上,閉著眼晴背對著鐵蘭面朝牆。
心情不好的她今天並不打算起床,只想好好的睡覺,睡醒之後,就忘記趙玄琛,忘記所有的煩心事,心情定也變好了。
鐵蘭從衣櫃中取來一套煙蘿裙,外套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襖,小臉無奈的望著倒回床上的凌依依,快步走到床邊,將漂亮的裙子放在一側,伸手將假裝睡著的小姐給拉了起來,臉色難看的解釋著。
「小姐,奴婢有事稟告!」
鐵蘭知道,此時,如果不把實話告知小姐,小姐怕是真的會呆在房中繼續睡覺了,可是……,鐵蘭一咬呀憂愁的低垂著頭,不敢看望向她的凌依依。
「小姐,你現在怎麼還睡得著?現在整個盛安都快鬧翻天了!」
凌依依緊抓著暖和的華麗綿被,雙臂環抱著縮了縮脖子,抬眼掃了眼低垂著頭,心情不好的鐵蘭。
「哦,說來听听!」
經過昨夜與趙玄琛對峙之後,知道自己被別人當傻子一樣算計蒙騙的凌依依,想到昨夜依蘭院中的嗜血殺戮,真心不想呆在將軍府了,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任何的興趣。
鐵蘭抬眼瞄了眼小姐這敷衍的模樣,心中有些著急,急忙擔憂的開口。
「小姐,出大事了!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散布謠言,現在整個盛安都在傳,說小姐三更半夜逛青樓,私會男子!現在老夫人和府中各位主子都知道了,老夫人剛剛叫人來傳小姐去靜心院,怕是要發落小姐!小姐還是快些起床,咱們立刻去府外等著老將軍,現在也只有老將軍才保得住小姐了!否則,小姐怕是要被老夫人打發到偏遠的莊子上,或是被趕到家廟里去,那小姐一輩子可就毀了。」
凌依依听到這些,心中已經定論,怕是她的名聲是徹底的毀了!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暗算她,但也跑不了就是這盛安的那些權勢之家,不是誰家的小姐針對她,就是那位大臣針對將軍府,但最終是她自己太過大意給了別人空子鑽,才有了現在這般被置于火上烤的境地!
想來,鐵蘭並沒有把那些傳言說給自己听,怕是怕她會傷心難過吧!可是,她現在的心鏡無比的寂靜,如果能離開這將軍府也不錯。
「小姐,你到是說話呀!小姐,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呀!」
外面現在把小姐傳得很是難听,說什麼缺男人,說什麼蕩*婦,真是不堪入耳!這次小姐真的是惹大麻煩了!
凌依依拋掀開被子,只著里衣下床,拿著那身漂亮的煙蘿裙,嘴角勾起了條淡淡的笑意,這麼漂亮的衣服,她以後怕是沒有機會穿了吧!
凌依依優雅的穿上精細的煙蘿裙,外套鏤金百蝶穿花錦襖。
「能怎麼辦呢?怕是沒有辦法了吧!」
她也不想去想任何的辦法,就這樣吧!只要不被揍,她們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這個她們指的不止是凌老夫人,還有她偏心眼的母親三夫人,以及將軍府的各位不喜見她的好妹妹。
鐵蘭老實的小臉有些意外,眼中閃過疑惑不解,卻也不再說話,幫著凌依依將身上的衣裙穿妥帖,才取來千年桃木梳子,幫著凌依依挽了個簡單的發髻。
鐵蘭是凌峰挑選出來的侍衛,做為丫鬟守護凌依依的安危,這些衣食住行的事情,以前是死去的如畫她們打理,後來是惠蘭和墨蘭打理,她就只會簡單的發髻。
凌依依望著銅鏡中清秀的小臉,有些陌生的感覺,掃了眼銅鏡中筆直站立的擔憂而別扭的鐵蘭丫頭,心中閃過淡淡的暖意。
不論她現在是何境地,至少,鐵蘭仍然守在她的身邊!
凌依依洗漱後,帶著鐵蘭走同閨房,大步邁向等候在院中,恭敬的周嬤嬤,還有老夫人身邊的兩名大丫鬟,「走吧!」
這祖母還真是看得起她,居然把身邊最看重的周嬤嬤與大丫鬟,都派來依蘭院等自己,難道還怕她凌依依不去!
眼看著,氣質淡然的凌大小姐就要走過周嬤嬤的身側,周嬤嬤立刻恭敬的向凌依依屈膝行了一禮,「大小姐請留步!」
凌依依听聞這話,不解的轉頭瞄了眼身側的周嬤嬤,和她身後剛剛敷衍的抬手行了半禮的大丫鬟春花、夏雨。
周嬤嬤今日穿著一身樸實無華的衣服,行走間無一絲錯處,周全而有禮的朝凌依依再行一禮,朗聲道,「老夫人下令,大小姐德行有失,即日起譴回祖宅家廟為老祖宗盡孝,即刻起程不得耽擱!」
鐵蘭一听頓時心中一驚,忙亂的開口想要詢問,帶著質問的語氣。「周嬤嬤,老夫人怎麼可以……」
「大膽!」春花和夏雨穿著如小姐一般華麗,听到有人質疑老夫人,立刻出聲大喊一聲。
同一時間,凌依依利眼一掃,冷聲喊了一聲,「鐵蘭!」
鐵蘭聞聲,立刻後退了兩步,恭敬的站到凌依依的身後。
春花、夏雨頓時回望了一眼冰冷無情的大小姐,心中又是一驚立刻低頭認錯,「請大小姐贖罪!」
大小姐何時有了如此冰冷的眼神,像是刀鋒一般插入人的心底,讓人不寒而栗。
周嬤嬤精明的眼底閃過一絲猶豫,既而柔聲寬慰道,「大小姐,老夫人也是關心大小姐!現在外面的傳言越來越難听,大小姐留在盛安也只能任由流言蜚語攻擊,同時,還會讓將軍府名聲受損!大小姐不為自己,也為老將軍和凌峰將軍想一想!大小姐,不如先回祖宅避避風頭,等幾年人們都淡忘了,大小姐再回將軍府又是一片晴天!」
周嬤嬤可不管身後兩外大丫鬟驚訝的目光,她跟大小姐打交道可不是一回兩回了,她心中明白,大小姐可不如人們看起來那般無用草包,也不是以往那般嬌寵囂張,大小姐可能才是將軍府藏得最深的人。
昨日大小姐偷偷出府之事,鬧得府中人盡皆知,老將軍也沒有處理大小姐,便知道,大小姐在老將軍的心中可不一般,大小姐即使今日離開將軍府,改日便能回來!
凌依依嘴角含笑,深邃的目光含著深意,掃了眼春花、夏雨那怠慢輕視的姿態,「鐵蘭,去收拾行禮,春花去把本小姐的近身侍衛隊叫來,隨本小姐一起回祖宅!」
回祖宅路途遙遠,有護衛在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煩,至少有人幫著趕馬打尖打壞人!
「大小姐!」周嬤嬤為難的看了眼凌依依,咬了咬牙低垂著眼繼續道,「大小姐,你的近身侍衛隊,在昨日被未來的軒王側妃,五小姐給要了去!」
周嬤嬤說完,小心的瞄了眼神色不變的凌依依,不再多言。
鐵蘭憤恨的瞪著看眼底閃過譏笑的春花和夏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自家像是被拋棄的主子,或許說,是已經被將軍府拋棄的主子。
「呵,未來的軒王妃,確實是比本小姐的地位高出不止一截呀!」
凌依依嘴角的笑意更深,琉璃般漂亮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見的暗光,輕柔的嗓音柔柔的道,「想來祖母已經為依依準備好了馬車,鐵蘭去幫本小姐收拾行禮,春花、夏雨去攙扶惠蘭和墨蘭!咱們立刻走!」
「諾!」鐵蘭行禮後帶著不滿的春花和夏雨朝後院廂房走去。
凌依依望著消失不見的三人,再仔細的打量著依蘭院中的一草一木,那假山水池青竹都是爹爹親手幫她布置的,住了十幾年的院子,感情自然很深。
原以為她會從依蘭院嫁給二皇子,也就是現在的軒王,沒想到世事無常,不過幾月時間,一切都變得陌生,連自己也變得不控制,更何況是千變萬化的盛安。
「周嬤嬤,祖母讓依依即刻起程,怕是不想再見依依了!」
凌依依收回眷戀的目光,笑意盈盈的望著面前打量著她的周嬤嬤,笑意如三月的花開燦爛,上前兩步低頭在周嬤嬤耳邊低語。
「周嬤嬤,雪柔向誰要走了本小姐的近身侍衛隊?是母親?祖母?還是祖父?嬤嬤能否告知一二呢?」
明明是問句,明明如蚊鳴般細不可聞,可听在謹慎的周嬤嬤耳中,卻如凌遲一般的渾身痛疼瑟瑟,心底的懼意更甚。
周嬤嬤臉色蒼白,低垂著眼簾掃了眼四處無人的院子,想到,昨日依蘭院中所有的奴僕丫鬟都被打了板子,現在怕都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看著面不改色淡然如水的凌依依,心中的懼意如寒冰。
「大小姐,三夫人幫五小姐向老夫人開口,老將軍並未表態!」
凌依依眼神一凝,心中已經明白個大概,嘴角一勾退後了幾步,朗聲道,「依依以後不能在祖父祖母和母親面前盡孝,勞煩周嬤嬤幫依依帶句話,就說依依雖然不在將軍府,但依依會想他們的!」
凌依依說完,抬腳便朝依蘭院外走去,垂著眼簾遮住眼底的冷芒!
三夫人也就是她的親生母親,居然偏心至此,居然幫著親妹妹搶親的侍衛隊,即使那個侍衛隊自己並不想要,可搶跟送或給,意思可就差了十萬八千里了。
還有祖母,居然也同意了,她們可問過自己的意願,那些侍衛可是爹爹親自挑選給自己的,她們可好,問都不問自己一聲,便悄無聲息的搶去給了凌雪柔,還真是讓人寒心呀!
周嬤嬤恭敬的站在原地望著那筆直的嬌小身影,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大小姐的反應太過詭異了,居然沒有像往日那樣大吵大鬧?大小姐真的是將軍府中城府最深的小姐吧!
鐵蘭一身青衣丫鬟打扮,腰間掛著她的佩劍,背上跨著兩個大包裹,從後院轉了出來,手中扶著受了重傷的惠蘭!身後跟著春花和夏雨兩個老夫人的大丫鬟,她們手中扶著墨蘭,墨蘭和惠蘭肩上也都挎著包袱。
春花和夏雨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周嬤嬤,出聲叫了一聲,「周嬤嬤!」
周嬤嬤立刻收起茫然之色,嚴肅的點了點頭,抬腳朝著院外走去,「嗯,送她們去後門上馬車!」
鐵蘭並不想理會周嬤嬤和春花、夏雨,雙手有力的牢牢的扶著惠蘭朝外走,心中的不平無處可說。
惠蘭和墨蘭兩人背後臀部上過藥的地方,再次裂口流出鮮血,染紅了後面的裙子,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的兩人,緊咬著牙跟著鐵蘭艱難的朝外走。
她們已經知道小姐被老夫人趕回祖宅,想著小姐並沒有拋棄她們,心中又苦又澀又安心,小姐是她們要忠心不二的人,小姐也並沒有拋棄她們。
凌依依走出依蘭院,便瞧見了臉色難看的三夫人,帶著小臉稚女敕神色傲氣的凌雪柔,恨鐵不成鋼的站在院外!
「依依……」三夫人上前兩步,剛想訓斥幾句,卻被凌依依給打斷了。
凌依依淡淡的笑看著三夫人,「母親是來送依依的嗎?依依還以為,母親的女兒一直都只有雪柔一人呢?」
天真的笑臉如孩童般可人,言語中含著濃濃的諷刺,此時此地,她都要離開了,她的母親居然還想要訓斥自己,還真是心眼都偏到肚臍眼了。
「怎麼能如此說母親,母親也是關心的!」
扶著三夫人的凌雪柔不悅的上前一步,驕傲的橫眼怒視著凌依依。
凌依依輕輕的把玩著衣袖,瞅見身後跟出來的鐵蘭等人,再瞄了眼凌雪柔身後幾名熟悉的侍衛,其中便有當日被她刁難留在依蘭院,被她認同的女侍衛彩月和李沁兒。
「關心我?那請問母親,依依就要回祖宅了,路途凶險,母親可否將依依的近身侍衛隊還給依依,好護依依一路安全!」
三夫人一听,神情一頓,復又恢復如常,神色抱歉的看向凌依依,「依依,你祖父已經派了護衛隊給你,定能護你安全!」
三夫人溫和的解釋著,伸手想抓住凌依依的手。
凌依依嘴角的笑意更甚,巧妙的躲過三夫的手,側身給三夫人行了一禮,「依依在此拜別母親!此一別也不知何時有見!」
言罷,凌依依不再理會面部僵硬的三夫人,也不再看那炫耀的凌雪柔,帶著鐵蘭和惠蘭、墨蘭一起繞過看戲的奴僕,昂首闊步的走出將軍府的手門。
她本就不想再呆在將軍府,此時離開,正合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