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帶著她出了白都,一路跑到白都城外的最近小山坡上,到了山頂才把她放下,然後一聲不吭地席地而坐,望著遠處夜色下的白都,不知在想什麼。
陳小懶左右看了眼,周圍無人只有樹,月色朦朧中,夏蟬斷斷續續地鳴叫著。
看來還得我主動出擊啊。她想了想,順勢做到了斗篷男子的身側,開始發揮厚臉皮的搭訕技巧,好久山頂只有她帶著笑意的清脆聲音在風中回蕩。陳小懶說了好多,才從他那里得知他的名字,他說他叫安然,安然兩字被他說得有了生澀的味道。她一愣,心想她的未來友人真是好久沒與人交流了啊。
「我叫小懶,因為我打小就愛睡懶覺,所以爹娘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在小山頂的草地上,陳小懶盤腿坐正,看著對面的他,誠懇道。「我想到外面去,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的。以前老拿沒時間作為—無—錯—小說借口呆在老地方,現在才開始後悔自己錯失了許多未知的可能性,所以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一起去。」
陳小懶交朋友堅持的原則是,真心相待、不算計、不求回報,所以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對未來友人動用讀心術。酒壺已經被她打開了,倒了兩碗,一碗放到自己面前,一碗遞給了安然。
她眉飛色舞地對著他比劃著,嘴巴停不下來,偶爾端起酒碗喝一小口,還辣地吐舌頭,不一會雙頰紅彤彤的。「和我做朋友很好的,我唱歌不好听,可是我記憶力好,所以腦子里有很多好听的歌詞和旋律。我沒有你那麼厲害的武功,可是我會跆拳道,你肯定沒見過,刷地一下就能把比我高很多的人撂倒。」
她看見他終于露出感興趣的模樣,越發揚起了聲音,「如果這里有足夠的材料,我可以做出來許多你沒見過的小玩意,能夠錄下聲音播放的機器,能夠代替扇子自動轉著帶來風的……我說了這麼多,你也和我說說?」
「我只會一件事,就是殺人。」他順著她的話,不緊不慢地說,他從小到大最擅長的就是逼供殺人,他可以讓人不知不覺死去,也可以讓人痛不欲生懇求他給個解月兌。
安然風輕雲淡說了一句,就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不再言語。他平日幾乎不飲酒,酒會擾亂神智,影響他準確地控制身體節奏完成任務,而今夜她帶來的酒味道似乎沒那麼差。
陳小懶對他在蘇府的身份,心底泛起好奇,便期待地看著他讓他繼續說,「我是蘇府的暗衛。」原來是這樣,難怪那麼不擅長語言,蘇家的暗衛,從小經受封閉式訓練,傳言中都是面無表情,寡言少語,他們的主要任務是暗殺一些危險人物。
她試探地問,「那你和二少爺蘇晏認識嗎?」。經常出任務應該會踫上吧,她想著或許能夠得到些線索。
安然一听,神色有些僵硬,悶聲喝了一大口,再開口語氣竟帶了冷淡,「我跟他一同出過幾次任務,還算認識。」果然,別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安然,你到現在也該看透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他沒私人興趣。」這可是為了世界的大事,陳小懶看他臉色不善,匆匆解釋,怕他想歪了,安然這才臉色稍緩。
「不說了不說了,我們喝酒!」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從來都需要時間的積澱,經歷過共同的喜樂哀愁,才能有羈絆。現在他們彼此都不了解,什麼都不說喝酒是最好的溝通方式。
今夜酒不醉人,而人不勝酒力,陳小懶從開始一口一口悶聲喝酒時,不一會就頭暈眼花了,沒人跟她說話,在這安靜的氣氛下她心里格外不適應。她瞄著安然的臉,他總是面無表情,只有最初那會偶爾被她逗笑了,才會嘴角微微上揚。他輕輕笑著的時候五官生動起來,眼楮里散發出柔和的光。
「你的臉就像被凍著了一樣,安然,你要多笑。」陳小懶情不自禁看著對面大口喝酒如飲水的男子又說了一句,笑容是女人最好的化妝品,男人也不例外,安然雖不算英俊,可是有好看的眼楮和充滿磁性的低音。安然看著對面搖頭擺腦,醉眼朦朧的少女,沒有說話。
烏雲最終沒落下一滴雨水,就飄離了月下。陳小懶徹底醉過去了,她咧嘴站起來給安然演示跆拳道,原本氣勢有力的動作,在酒精的作用下,被她打得歪歪扭扭,軟綿綿的,「哈!哈!」。幾個動作下來,她就搖搖晃晃地倒下來,還好被安然眼疾手快地扶住。
懷里的少女閉著眼楮已經睡著了,還是那樣毫無防備的呈現在他眼前。安然嘆了口氣,抱起她往山下走,明夜便是月圓之夜了,他是不能待在白都城內的。月亮沒了撩人的面紗,散發出它本來的光亮,如流水一般瀉向大地,安然的手在顫抖,心底沉睡的某只怪物似乎又開始了活動,還好山中無人,不然別人看到他一定會尖叫。
他的眼楮轉眼變得赤紅一片,發出駭人的凶光,而他柔軟的黑色短發里逐漸冒出兩對毛茸茸的耳朵,像狼犬一樣,尖尖而挺直。感受到身體的變化,他看了看懷里沉睡的陳小懶,咬住的下唇被長出的鋒利尖牙戳出血來,以這樣的模樣他是無法回白都的。安然邊走邊保持雙臂的穩妥,思索如何把她送回蘇府,心底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而且逐漸佔據他所有的理智。
他向著山深處走去,步入一片黑夜中。林子寂靜無比,連蟬都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的狼族的震攝氣息。不遠處的白都城在月色下,仿佛籠起透明的屏障——
陳小懶是被屋外此起彼伏的鳥鳴聲驚醒的,她頭暈乎乎的,渾身難受。她掙扎著坐起身來,揉了揉眼楮,對昨晚為了交友拼上全力喝酒,還醉倒的自己,有些無奈。
當她睜開眼楮,便愣住了,小木屋,小木床,一個大水缸……不是吧,難道代理神又把我弄到別的地方了,還一次比一次環境簡陋。她苦笑著發現連身上滿是酒味的衣服都好好穿在身上,下床走出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