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五里縣的街道寧靜得有些可怖。
「小懶,我們真的要去嗎?」。
喬伊麗怯怯地抓著陳小懶的衣袖,這是她第二十次重復這個問話。
她中途醒來後,就發現身邊照顧她的杏眼少女趴在床邊犯著困,感受到她醒來的小動作立馬坐直身子。
「我要去青古村,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微暈的燈光下,陳小懶帶著倦意的臉龐透著她所沒有的堅強和體貼。
這個從她離了囚籠就陪在她身邊的少女,怕她醒來孤獨一人特地等到現在。
青古村——她噩夢般恐懼的場所。
「你要一個人去嗎?」。她低著頭小聲問道,身體情不自禁地顫抖,她全身都在拒絕著前去那個地方。
「嗯,不管怎樣我都得去。」陳小懶輕聲堅定答道,她握住喬伊麗的手,像是為了緩解她內心的恐懼,不時撫模著,「你要是害怕,就呆在這里等我好嗎?」。
喬伊麗听著她溫柔的話語,急得直搖頭,話卡在嗓子里,可心頭的恐懼感壓得她只發出唔唔的單音。
陳小懶見她這副模樣,咧嘴笑了笑安慰。她拿起靠在床邊的紅鞘腰刀,它是在之前讓徐娘從外面買來的。
「我走了。」她走到房門前,正欲開門。
背後傳來喬伊麗急促的聲音,清澈帶著絲絲顫抖。
她說︰「我和你一起去!」
那一剎那,陳小懶差點哭了。
……
她們順利出了五里縣,邁上了通往青古村的道路,兩人手牽著手,幾乎可以听到彼此 直響的心跳。
青古村的西院,據喬伊麗所說富商長期在外,幾乎不待在院內,大部分事都是那個長相陰柔的林大人——林川負責,每次也是他帶著她離開青古村去其他地方做「表演」。
除了關押她的三區,其他幾區有兩區用作關押大型猛獸,其余的都是關著和她一樣用作表演的人。
「哈…哈……」
四下寂靜,這輕微的喘息聲從前方傳來,似鬼魅夜行,顯得格外令人心慌意亂。
聲音壓得很低,一吸一呼,宛如藏著難言的痛楚,卻保持著節奏。
大半夜是誰?
陳小懶擋在喬伊麗身前,雙手默默拔刀。她屏息細听,來人離她們越來越近,喘息聲也越發清楚。當听到那一抹熟悉的音色,陳小懶心頭一陣雀躍,她匆匆拉著喬伊麗沖向前去。
迎面走來的黑衣人腳步踉蹌,單手捂著月復部,正緩步走著。
「蘇晏!」
蘇晏臉色刷白,額前零碎的劉海被汗水打濕,柔順的黑發里是遮不住的一對毛茸的狼耳,隨著他的喘息,唇下尖尖的狼牙時隱時現。
「你們沒事……」就好。
看到陳小懶的剎那,他眼中血光一閃而過。
「怎麼會?明明還沒到月圓之夜!」她看到蘇晏的變化時,顧不得腦中的警告,還是緊張地扶住他,低頭看到他捂住月復部的手上沾著鮮紅的血。
「傷口處理了嗎?」。陳小懶壓住話語里的顫聲,心疼道。
「做了應急處理,只是皮外傷。」蘇晏嘴角扯出輕微的弧度,另一只手愛憐地模了模她的頭,「別擔心。」
他的手很抖,默默趁此機會和陳小懶拉開了距離。
半空中明明只是比柳葉略寬的月牙,甚至還沒到半月,他也不清楚為什麼毫無預兆的醒來之後就處于變身狀態,而且大腦比以往都要清醒。
喬伊麗愣在一旁,和他們隔有三四步的距離。他受傷了,她心疼,他見她心疼,忍著痛說不痛,無端她有些羨慕,無端她有些安心。
「白夜他被抓住了。」
蘇晏接下來的話在三人間投下軒然大波。
正如陳小懶猜測的壞情況,蘇晏和白夜兩人從喬伊麗口中核實身份後,嘗試解鎖沒多久,就見到籠中少女突然消失不見。他們驚訝過後,便決定返回和陳小懶匯合。
他們剛出了院牆,就被林子里正在搜尋的大批村民發現了。林川見到他們的剎那,面色猙獰,「是你們!」
他隨風鼓動的衣袖,襯著鮮艷的黃發,像與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
林川看著他們,目光仿佛穿透了時光,他冷笑道︰「你們欠下的債,呵呵,就讓他們來償還。」
他話音剛落,縱身一躍,如一只漆黑的大鳥,落在了高處的樹干。林川從懷里模出白骨狀的器物,雙手捧在唇沿,吹了起來。
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他卻沉醉其中。
樹下即將突破包圍圈的蘇晏兩人,卻發現村民渾身的氣息完全變了。他們的行動井然有序,不知不覺間兩人再次被圍困在其中。
村民宛如傀儡一般精密的動作模式,和白都皇城外襲向蘇晏的幾乎一模一樣。
他們武力值不高,只憑蠻力出手。
林子很靜,敵人很靜,他們的呼吸聲都細不可聞。前後左右,按著某種規律向著他們襲來,蘇晏和白夜幾次嘗試突破皆以失敗告終,大半天過去了,他們竟沒移動多少距離。
他們如同困獸,陷入無止境的陣法殺中,而陣眼便是林川。
又一次躲過背後偷襲的利刃,蘇晏揮刀擊退纏斗上來的敵人,他轉臉發現身側的白夜渾身浴血,連臉上都沾染了血漬,依舊嬉笑發出夸張的痛呼,「輕點輕點!大叔懂不懂憐香惜玉啊!」
察覺到蘇晏的目光,白夜隨手把插在月復中的一把短刀拔出握在手中,刀刃指向樹梢上的閉著眼的林川,「木頭,把我扔上去!」
蘇晏提氣瞬間殺到白夜身旁,屈身抱住他,雙臂使力向著林川位置扔去。
對!是扔!
白夜驚得哇哇大叫,後悔自己隨意的用詞,但他握緊手里的刀,眼前林川離他很近,觸手可及。
刀光起,林川退。
他睜開眼,目光灼人,盯著抱著樹干向他打招呼的白夜,手里白骨一般的樂器被他收入懷中。
底下村民動作暫停一般停滯。
「木頭走!」
白夜對著蘇晏大喊,蘇晏聞聲遲疑了下,轉身向著外圍殺了出去,不受控制的村人再也擋不住他。
他朝東方奔去。
而白夜那邊,他松手放任自己掉落,他剛落地還未爬起來,眼前黑紗質的衣袖一晃而過,他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