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高維他們暫時停留的旅館門前時,陳小懶他們正好听完了當天發生的「假冒狐仙懺悔事件」。
一瞬間諸多思慮閃過她心頭。
美艷的宮裝女人,和自稱左使的狐耳青年是什麼關系。
跟隨她身側保護她,身手不凡的兩位美貌女子,听上去那麼像狐仙洞里美人們的風格。
他們送親隊伍前腳剛到狐仙洞,她們和狐耳青年後腳就出現在青胡鎮謝罪,這是自說著「幫她解決狐仙」的庭笙所做的安排嗎?
陳小懶沒在現場,自然不會想到徐記旅館里溫和禮貌的老板娘——徐娘竟是庭笙的人。
她心里矛盾不已,庭笙如他所言確實幫她解決了狐仙,卻同樣為了自己的目的打傷了她的同伴。
旅館屋內。
「謝謝你們救了雪兒,你們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樸素的中年婦人,兩鬢已夾雜了些許白發,她頻頻對著高維鞠躬,韓雪兒站在她身側挽著她的手臂,也面露感激之色。
「不不,這些都是王爺的安排。」高維推月兌地擺手,抬手扶住婦人,「我只是奉命辦事,難以承受您的謝禮。」
他望見出現在門口的陳小懶和喬伊麗,神色松懈了口氣,「王爺他們回來了。」
聞聲,中年婦人匆匆帶著韓雪兒走向她們,「謝謝兩位小姐好心腸,讓我的女兒能平安回來。」
她眼角的魚尾紋撞在一起,款款行禮,五官和韓雪兒有七分相似。
韓雪兒也隨著母親一起屈身,「謝謝你們。」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鄭重地被別人感謝,陳小懶手足無措地忙拉住這對母女,「事情過去了就好,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喬伊麗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想著外面車廂里昏迷的白夜又有些難過。
送走這對母女後,陳小懶才注意到屋內桌子上放著的一籃雞蛋,橢圓發亮。
外面天色已黑,他們便決定在此過宿一夜,明早再出發。
高維得知白夜昏迷後,平日老實認真的臉上少見的顯現出一絲慌亂,之後安排人手輪流看守放在旅館後院的禮車時,都有些心神不寧。
這一夜,陳小懶輾轉難眠,閉著眼楮听著心跳聲,都會情不自禁想起狐仙洞發生的一切。
喬伊麗同樣輾轉難眠,她默背著安心的經文,想著他咪咪笑的丹鳳眼,無聲地握緊了拳頭——
二日後下午,白夜醒了。
整個隊伍沉悶的氣氛,隨著他的蘇醒,煙消雲散。高維笑著喊了好幾聲「王爺」,讓白夜撓著頭奇怪地看著他。
他昏迷的兩日時間,陳小懶和喬伊麗幾乎就守在馬車旁,每隔半個時辰就進去檢查他的身體狀況,感受到他的體溫逐漸恢復正常,而人卻久久不醒來,兩人愈加沉默,緊緊握著彼此的手。
得知自己昏迷了接近三天時間,白夜吃驚不已,他看著喬伊麗發紅的大眼楮,和陳小懶激動敲過來的拳頭,訥訥地道︰「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他以前想象過無數次,自己死後的場景,畫面里灰茫茫的大地,他的生母在猙獰地大笑,他的父親冷漠地看著他,沒有悲傷只是厭惡,然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曾以為,沒有人會為他流淚,沒有人在乎他的生死。狐身一人,不那麼痛苦地死掉,便是他人生最大的意義。
現在好像變了。
白夜眯著眼,抬起兩只手,輕輕彈了彈她們的腦門,「好啦,听我說!」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收斂起嬉笑的神色,靜靜說道。
「夢?」陳小懶奇道,「昏迷的狀態下,也會做夢嗎?」。
「我也不懂,無比真實又無比虛幻。」白夜頓了下,「在夢里,我看到一位穿著白紋輕甲的女人,看不清臉,感覺很熟悉。」
「思春了吧。」陳小懶眨了眨眼。
喬伊麗也抬眼淡淡瞄了他一眼。
「不是!」白夜連連道,「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對她的感覺更像是敬畏,她很厲害。」
在他的夢境里。
渾身穿著白虎紋路的貼身鎧甲,一頭白如雪的颯爽短發,她正站一片汪洋大海前。手持一桿三尖兩刃槍,她的目光透過撲面打來的海浪望向更遙遠的角落。
她低聲說著,仿佛嘆息,「白洛,你這個人啊,從來是不給自己留一點余地,以前是,現在還是。」
白夜口直心快,夢里也不例外,「白洛是誰,他做什麼惹你傷心了嗎?」。
「為了你的後裔能夠得到最完整的血脈傳承,你最後一縷自我意志都舍得放棄,連我這老朋友都不想見了嗎。」
她自言自語,根本沒有理會白夜的聲音。
「你這孩子倒是和你一個模子里出來的,出生時命不好,天天就想著求死。」她似乎想到什麼,抿嘴一笑,「若是被你的老冤家對頭看到了,怕是直接扔飛了。」
……
「然後呢。」陳小懶催促道,「她還說什麼了?」
白夜搖了搖頭,「然後她就坐在岸邊吹風,望著海再也沒說一句話。」
「這麼有故事的女人怎麼會出現在我的夢里。」他忽然有些煩惱地一下子捂住頭,「我听著她的聲音很難過,白洛那家伙到底做了什麼,搞不懂,搞不懂。」
像是為了呼應他的心情,天空開始變得陰沉起來,晴了兩日的天,又要迎來雨水了。
「別想了,以後總會知道的。」陳小懶拍了怕他的肩,她有種預感,白夜的夢和他腰間那枚庭笙想得到的玉有關系。
她望著遠方的道路,輕聲念道︰「只要我們能走到那一步。」
喬伊麗默默從包裹里抽出一本書,打開書頁,許久之後,當陳小懶和白夜都安靜地處于自己的心思里,她才喃喃說了一句,「或許,我們的祖先並沒有真正地死去,你們相信靈魂的說法嗎?」。
她的聲音太輕了,以致其他兩人沒在意,當成她在自語。
這世上從來沒有偶然,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必然。喬伊麗恍惚間听見有個聲音在她耳邊低語,她握書的手一顫,渾身發涼起來。
天空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