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旦心下戚戚,站在院門口,遠遠的眺望一眼雪晴的房間。駐足良久。最後嘆了一口氣,轉身悄然離去。
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在春風的吹拂下,天氣漸漸的回暖,各種植被復蘇,更顯得庭院深深。天色將晚。雪晴雖只用了幾道小菜,膳房也難免一陣手忙腳亂。
前廳,後院,花園,各處都有侍衛,奴僕四處忙碌,這是今天結束之前的最後一波工作了。
花房邊就要安靜許多,兩個侍衛在班房外蹲在地上捧著碗一邊交換眼神一邊有一筷子沒一筷子的扒拉。
一個侍衛從遠處跑過來︰「哥,哥,嫂子來了,說你們家孩子染了風寒,正往醫館送呢,讓你趕緊送錢去。」
蹲在地上的侍衛驚到︰「這可如何是好,我得趕緊去,你幫我看著點。」
另一個蹲在地上的說道︰∼「行倒是行,可能不能等一會兒,我如個廁。」
那個侍衛罵道︰「懶驢上磨,你幫他盯著,我先去了。」說完放下碗就跑。
蹲在地上的侍衛拉住來報信的侍衛道︰「你幫我盯住,就一炷香好不好,下了班兒我請你吃酒。」
那個侍衛急道︰「不行啊,我是溜號兒出來的,前面門房還值班呢,讓大人知道了可不得了。你自己去吧,這兩人餓得半死還能翻個什麼浪。」說完也跑了。
剩下那個侍衛端著碗罵了幾句︰「沒義氣的東西,哼,都怪這對狗男女。娘的」說著放下碗,站起來將門開了一條縫兒,瞧了瞧里面,田豐趕忙裝作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侍衛又關上門,裝模作樣的氣鼓鼓的說道︰「老子就不如廁了,這麼一會兒還憋不了麼。」卻悄悄的走了。
田豐听得那刻意輕輕的腳步聲,眼楮猛的睜開,直接用牙齒咬住捆著手的麻繩用力的扯,連牙都扯掉兩顆,整個嘴血肉模糊之下,很快就扯開了。手忙腳亂的解下麻繩,腳步虛浮的來到門邊張望了一下,便用盡全力去撞門,嘩啦一聲,門板兒轟然而倒,打翻了兩碗粟米飯,上面鋪著的菜灑了一地。
田豐艱難的爬起來,打開旁邊的房門,一見氣若游絲的王氏,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慌忙將她接下來,喚了兩聲,才虛弱的睜開眼楮。田豐趕忙抄起旁邊的水壺給她灌了幾口水,自己也喝了兩口。便扶著王氏往外走,走到門外還不忘了在地上抓抓,抓了兩把粟米飯,給放入懷中,四下張望,迅速的選定了逃跑路線,七彎八繞繞到一處圍牆邊貓著。
王氏虛弱的道︰「快走啊,呆在這兒干嘛。」田豐小聲道︰「這個時間外面有巡邏的,等一會兒再走是最安全的,听我的,來,吃一點。」
從懷里掏出的兩個粟米飯團,王氏雙眼放光,雙手搶過來,一頓狼吞虎咽。田豐心里慘叫,早知道就不帶你個敗家娘們出來了,好歹給我留一個。
吃得太凶,大塊大塊的粟米團往下面掉,田豐趕忙趴在地上,撿起來連著沙土一起送進嘴里,吃著嗝牙,卻總比沒有的話。王氏吃了幾口才發現田豐在地上撿吃的,心里過意不去,還是分出一個飯團遞給田豐,田豐接過兩口酒吞了下去。
遠處的黑暗中,高天寶嘴角掛起一絲冷笑。好好的飯你們不吃,偏要去撿地上的,這不是賤皮子麼。
半響,听見外面一隊士兵步伐整齊的走過,直到聲音遠去之後,田豐才一躍而上騎在牆頭,伸手拉起王氏,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寶從黑暗中走出來,用腳踩了踩地上的飯渣,抹掉牆壁上的腳印。才迤迤然從大門出去了。
後院中,雪晴在燭火的照耀下听張全旦說︰「殿下,天寶已經跟上去了,卑職馬上帶人前去接應。」
雪晴點點頭,不置可否,擺擺手道︰「去吧。」
街上是一片黑暗,坊肆早已關門,空蕩蕩的大街上偶爾有些小酒肆,勾欄瓦舍還門口還亮著燈籠。已經這時候了,大多數人都已經睡下了。少得可憐的幾個衙役,打著呵欠在巡街。
田豐帶著王氏游走在黑暗的邊緣,每每見到有人經過,便轉而藏身于黑暗的小巷子中。最後走到一處民宅,王氏一指︰「這便是了。」
田豐四處張望了一下,沒見到人影兒,才推開門進去,隨即關上了門。
在街角拐彎處,高天寶的身影一閃而逝,又藏匿于死角之中,小聲問道︰「這是田豐的住處麼?」
手下一個侍衛搖頭道︰「不是,田豐家在睢陽,在長安並未有住處。也不是王氏,她家在霸上。」
天寶微笑道︰「著實有趣,還有據點兒了,對面那客棧有二樓,找個位置能看見這邊的租賃下來,我一會兒就過去,去兩個人模進去瞧瞧。」
兩條漢子如黑影一般在牆頭一越,悄無聲息的進到里面去。天寶在周圍的各個路口都布置下人手,才準備上客棧二樓的時候。進去的漢子又出來一個,找到天寶,把天寶拉到一邊小聲嘀咕了幾句,怕被小二听到。
天寶一驚︰「帶弓了麼?」那人說道︰「有,上面。」天寶急道︰「人撒出去,我馬上射下來,趕快撿回來。快快快,一會兒飛走了。」
天寶咚咚咚的跑上樓,進到房間,抄起弓箭推開正在窗邊監視的侍衛道︰「滾開」拉弓如滿月,一雙鷹眼銳利如電,在黑夜中逡巡。片刻,那民居內飛起一只肥碩的鴿子,煽動翅膀緩緩升起,正準備朝北方飛去,那一瞬間天寶就懵筆了……
要射,至少要等它飛出院子再射,不然掉下來落在人家門口,還插著一支箭,這就不是打草驚蛇,而是赤果果的恐嚇了。
但這個方向是相反的,要射中越過院子的信鴿,這箭鏃必須要穿過院子的上空,那破空聲絕對會引起田豐的警覺。
一剎那間,天寶心里劃過無數個念頭,迅速的權衡利弊,是讓信鴿飛走,暫時按兵不動,這是最為穩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