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幾輛馬車載了人頭,撒上石灰,免得爛了。搭上了苫布。隨行的不過是幾個車夫,幾個小跟班,便是蘇建也沒捆著押著,給他一匹馬,跟在後面就行,一行十余人,這便上了路。
雪晴還是有點打不定主意,是要回宮還是怎麼的,難道就這樣繼續在宮里混下去?
就算是退一萬步說,要在這權力斗爭中繼續生活下去,那也不能老是呆在宮里吧,不是個什麼長久之計,不如慫恿了衛青和平陽公主早點結婚,便能搬過去住,安全啊……
呼呼的吹著北風。四個人遠遠的走在後面,讓裝著人頭的大車走前面,那個味兒散出來可不是好受的。便讓北風往前刮,吹散了味道。這年頭還不流行三國殺,別說三國殺了,連三國都還沒有,自然就沒人搶人頭了。
幾個隨從在前面照看著車隊。而衛青霍去病雪晴和蘇建&}.{}四人遠遠的墜在後面。
眾人都換下了甲冑,穿著便服。霍去病怕雪晴被北風吹皴了粉女敕的小臉,在定襄買了件雪白的裘皮大氅,給雪晴裹了個嚴嚴實實。這雪白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絨毛,軟軟的,渾身上下找不到一絲雜毛。放到後世,至少是七八萬的樣子,若是名牌,翻著倍的往上漲。
文靜自然是沒穿過這等高級的貨色,以前有個路易威登都還是打折買的。連真假都不知道。不過仔細想想,即便是再打折,兩百塊也買不到真的吧。
霍去病心情十分不錯,初戰告捷,原來打仗這麼有趣,渾然不顧帶出去的八百精騎回來了的只有一半,剩下的幾乎個個帶傷,可架不住戰功卓著,斬獲頗豐啊。
雪晴知道,自從衛青龍城大捷,拉開了大漢戰略反攻的序幕之後,兩千多的斬獲其實並不算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功勞,可在大軍失利的情況下,這唯一的閃光點就被無限的放大了。再加上這臭小子初出茅廬,年紀輕輕,便值得大書特書了。
衛青自然是有一絲憂慮,畢竟身為統帥這開局不利不是,也只能七上八下的回去挨批評。
而蘇建完全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看著悶悶不樂的蘇建,雪晴沒來由的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的悲愴來。你說這每日想的便是如何侍君侍父,想的是如何建功立業,如何博得皇帝的歡心,這鬧來鬧去,到底有什麼意思。
這事兒是蘇建的錯麼,那倒不見得,趙信的想法又不是他能控制的,數千人被數萬匈奴人包圍,力戰之下,沒有潰逃,而是戰斗到最後一兵一卒。這蘇建還冒死逃了出來。雪晴想起,那個蘇武牧羊的那個蘇武,好像就是這個蘇建的兒子是吧,作為一個外交使節去匈奴,誰知道一關就是十幾年,整天在北海放羊,手里舉著皇帝的符節,從此就有了一個詞叫過氣節。雪晴覺得很蛋疼,話說雪晴其實也沒蛋,就是覺得這樣的付出,值得麼,皇帝記得起你個人麼?真的有意思麼?
現在看著這垂頭喪氣的蘇建,你沒法想象出來,他是怎樣突出重圍的,那刀光劍影,萬軍包圍之中能活著回來,怕不月兌掉幾層皮也是痴心妄想。
他有錯麼?雪晴並不覺得,可是按照現在的法律,他就得該死。
誰該死,誰不該死呢,從後世的法律和人權來看,這個世界太多的不合理。比如司馬遷的小弟弟就不應該被切掉,人家開會發個言,你不高興便要切人家小弟弟,這完全是個瘋子樣的舉動嘛,可就這還是武帝大發善心,想留他一命,所以罪減一等,死刑變宮刑才割掉的,這還算是謝主隆恩了。
這什麼玩意兒?也就是他切掉你的小弟弟,你還得感謝他,雪晴慶幸自己沒有小弟弟。
這世界多麼的不合理,有幾個死了的人是真的該死?皇帝一怒,伏尸百萬,封建王權就這樣子,這里面沒道理可講。
有人說了,你反抗不了,便只能適應。可這萬一適應著適應著,就適應到自己身上,那又怎麼辦。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找個化外之地。教化不及。遠離這紛爭吧。
想到這里又看了看走在一左一右的爺倆,他們肯定不會這樣想,滿腦子都是要報皇恩呢,要建功立業呢,要開疆擴土呢。渾然不知道再大的功勞,也保不住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全家。
衛青長子叫啥來著,雪晴記不得,貌似那已經成了自己弟弟了吧,繼承了長平侯的爵位,卻牽扯到巫蠱一案當中,被殺了全家。而霍家,卻被劉據的孫子,劉病已上台之後殺了個干淨。
想想便覺得不寒而栗。雪晴看淡了這人生,便覺身上這皮裘,漂亮暖和是不假,可若是沒有,棉袍也是行的。雪晴永遠無法理解李廣那種不封侯人生就沒有意義的想法。在她看來,首先得活著。其次有吃有喝,若是能開心一點,便是極好的。
權利的斗爭,今日腰斬一個,明日族滅一家,這現實永遠比電視和小說上的卿卿我我來的更殘酷。
雪晴不想管那麼多,要跳出這怪圈的卻是愈發的強烈了。
輕車簡從走的也快。到了晚間,尋了一處北風的小山包腳下,便搭了兩頂帳篷。霍去病收拾著野兔子,給穿上樹枝來烤,咧嘴對雪晴笑道︰「走得匆忙,忘了帶上我那兩個庖廚了,雪晴將就一些吧。」
雪晴點點頭︰「無妨的,爹爹這邊兩個帳篷便夠了麼?」
衛青把帳篷的繩索綁在樹上,一邊用力捆一邊說道︰「夠了。他們車上隨便一圈就行了,若不是乖女在,我們也懶得搭帳篷的。」
這大老爺們就是粗糙。一點都不講究。
大軍扎營,和野外露營燒烤完全是兩個概念。現在才有些家庭活動的意味。衛青提了一口鍋,打了水說︰「他們摘了些蘑菇來,去病把那只兔子也收拾了,炖一鍋蘑菇肉羹來。」
霍去病把樹枝兒遞給雪晴,讓她拿著烤。抽出匕首來,飛快的剝了兔子的皮。收拾干淨給丟到鍋里。衛青把鍋子給駕到了火上。然後拍了拍手挨著雪晴坐在地上,接過了雪晴手里的兔子繼續烤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