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農村出來的礦工的孩子,張昊表面上看起來陽光,在別人眼里是個樂觀開朗、自信上進的好學生。但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的內心是極度自卑的。
而他的自卑源自于自己小時候,小學時在他幼小的心里認為自己的父親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人,所以那是在他的的心里對父親有著強烈的自信。
那一年,他因為一個同學辱罵自己的父親而打架。當兩邊都被叫家長後,張昊才知道那個同學的父親是自己父親所在礦場的老板。看著自己父親為了保住工作而卑躬屈膝的道歉,從那一刻起,在他幼小的心里就埋下了自卑的種子。
他經常想,如果當時角色換過來,自己的父親是有錢的老板,那個同學的父親是個礦工,他還敢欺負自己嗎?
因此,去城里上了初中以後,在一個新的環境里。每當有人問起自己父母的工作時,他都會故作矜持的說自己的母親是個全職太太,自己的父親是個礦場老板。但由于父親對自己家教甚嚴,不希望自己染上富二代的那些惡習,所以平時不會給自己太多的錢。但只要自己需要,隨時拿出幾十幾百萬還是沒問題的。
時間久了,這個謊言流傳開來,成為了大多數人眼中的真像。而自己也成為了大家眼中的富二代。不出所料的,從那以後真的沒人再欺負自己了,甚至有人開始奉承自己。
張昊很享受這種感覺,甚至不知不覺間他自己都把自己的謊言信以為真了,到了大學後久不回家的張昊繼續自欺欺人的演著自己隱藏富二代的角色,有時候會不自覺的把自己的父母是個礦工當做一場夢。
但假的就是假的,無論你演的多像也永遠成不了真的。有一次一個朋友遇到困難,急需要幾萬塊錢。走投無路的朋友向自己借錢,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個富二代。但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自己哪有什麼錢啊!為此張昊編了好多借口才搪塞過去,但那時也引起了認識自己的人對自己的懷疑。
同樣大學時張昊交了個女朋友,那一天自己正在和女朋友逛校園,不知怎的自己的父親來了,正與自己在路上相遇。看到父親的那一瞬間張昊感覺世界都塌陷了,這次自己要怎麼圓?
女朋友看了看一身礦工打扮叫著自己名字的父親,又看了看自己,在等著自己的解釋。沒辦法自己只能硬著頭皮說︰「這是我爸手下的工人,他這次有事來京城,我爸托他順道來看看我!」
說著話時張昊看到了父親臉上的驚訝與眼中的復雜,但在女友看向他之前他收起了這些情緒,臉上是那麼的坦然。仿佛自己說的都是真的一樣。
直到自己讓女友先會宿舍,自己和父親坐在學校一邊的一間小飯館里吃完飯,父親才雙眼緊緊的盯著自己。但他沒有提及自己在校園里說的話,而是問自己︰「小昊,你不是說你們學校沒有學生證不能進嗎?為什麼我直接進去了,為什麼要騙我?」
自己無言以對,難道要說在學校自己一直活在自己編織的謊言中?惱羞成怒的自己對父親發了火︰「你來干什麼?你看看你這身打扮,嫌我在學校丟人不夠嗎?」。
沉默
听到張昊的話,父親一陣沉默。沒有憤怒,沒有哀傷,甚至沒有說一句話。
父親默默的起身,從口袋里掏出錢結了賬,當時張昊親眼看著父親口袋里掏出的十塊的,五塊的,一塊的,甚至一毛的零錢。那一刻的張昊感覺到的不是心疼,而是丟人!
是的,為自己的父親這麼窮丟人。
付完賬的父親回頭看了自己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了。當時的張昊伸出手張了張嘴,想要抓住些什麼或者叫住父親。但他終究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眼睜睜的看著父親轉身一開,留給自己的是一個蕭索蹣跚的背影。
從那以後,父親再沒來過自己的學校。
張建忠雖然老實,雖然忠厚,但很多事他懂。因此即便多麼的心痛,他還是默默的認同兒子。
他不想再給兒子丟臉,不想讓兒子在學校丟臉,因此他再沒去過學校找兒子。
只因,他是一個礦工,他的妻子是一個礦工。他們的出現,只會讓兒子感到難堪。所以他們兩人忍著思念,整整四年,不再去看兒子一眼。
老兩口這麼多年默默的付出不求回報,只希望兒子能夠出人頭地,能過上幸福的生活。至于自己,委屈點沒什麼。只要兒子要的,只要他們有的,他們都不會拒絕。哪怕,兒子一次次傷了他們的心。
但那是的張昊不懂,他只知道父母給自己丟人,他看不起父母的職業。因此哪怕明知道自欺欺人,他還是在繼續著自己的謊言。
但女朋友漸漸的還是發現了自己不是裝窮,是真窮。因此在大二時離自己而去。但即使如此,張昊依然沒有醒悟,依然做著自己自欺欺人的夢。
大四,張昊認識了現在的女友。只一眼就被她所吸引。為了追到她,張昊編織了一個個謊言。最終他成功了,他想把這份喜悅分享給父母。因此他打通了很少打的父親的電話,告訴父親自己找到了女朋友。
但是面對父親讓自己帶她回家的請求,張昊不知道如何拒絕,他也不敢對她開口。因為回了家,一切的謊言不攻自破。因此哪怕父親一次次催自己,自己也只是找著借口推月兌。哪怕女友也多次要求跟自己回家看看,自己也一次次找著借口拒絕。
知直到前些天,父親再一次提及讓自己帶女友回家。張昊知道無法再推月兌,因此借著女友在廚房做飯的空檔像父親說出了真相。
他不知道當時自己的那一番話會對父親造成怎樣的傷害,他不知道自己這些年的所為所謂會讓父親如何的失望。但他知道一旦回了家,他的謊言都將破碎,因此他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二十多年了!
直到今天,張昊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麼的混蛋,知道現在,他才終于大徹大悟。
听著電話對面父親的話語,哪怕明知道自己這麼混蛋,哪怕自己一次次傷了他的心,在以為自己遇到困難時,父親依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把房子賣掉?賣-腎?只為了自己不知道什麼原因的對錢財的需要!
看了看面前的電腦屏幕,張昊突然有些慶幸,他慶幸自己今天看到了這個微電影。
如果不是這段視屏讓自己醒悟,在未來,自己是否真的會因為某次需要用錢對父母開口而還得父母賣房賣-腎給自己湊錢呢?他不知道會不會有那樣的一天,那不知道如果真那樣自己會不會後悔的想要自殺,但他知道,從今以後的他,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後悔過。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
他絕對不會對任何人撒謊說自己的父親是個礦場老板,絕對不會再為了那無聊的面子給自己編織那種美麗的謊言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他絕對不會再讓父親忍著對親子的思念四年不能相見,只是為了防止別人發現自己的父親是一名礦工,戳破自己的謊言。
他更不會幾年不會一次家,為了怕被女友發現自己是個礦工的兒子而用一個個謊言去圓之前的謊言。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
他會站在人前,帶著驕傲,滿臉自豪的對所有問自己的人說出︰「我的父親,是一名偉大的礦工。他用自己不寬厚的肩膀扛起了整個家,他用自己不偉岸的身軀為我們遮擋著風雨!」
他會像女友坦白︰「我的父母都是礦工,他們平凡,他們也偉大。他們給了我生命,他們用自己的生命來養育我長大。如果你嫌棄他們,那你可以選擇不和我在一起。如果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就請你接受他們!」
听著電話對面兒子失聲痛哭的聲音,听著兒子那句「爸,對不起」中透出的歉意和後悔,張建忠愣住了。
這麼多年了,他受到了兒子給的很多傷害,但他不介意,因為那是自己的兒子。只要他願意,自己把心掏出來給他都毫不猶豫。
听著兒子的話,張建忠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這麼多年的付出,值了!」
就為了這一句話,付出一切都值了!過去的二十年受到的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害,都值了!
「兒子,別哭!我不怪你!」張建忠通過電話安慰自己的兒子。
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兒子有這麼大的改變,但這種改變是他樂意見得的。他的聲音很輕,卻有種莫名的魔力讓張昊感到心安。
听著父親語氣中帶著的輕松和喜悅,張昊心里暗暗發誓︰「以後一定不會再讓父親失望!」
「爸!我明天就帶她回家。」張昊的語氣中充滿了堅定,「如果她不跟我回去,我就自己回去。如果她不能接受你們,我此生再不和她來往!」
听著兒子的話,張建忠語氣一沉︰「不行!」
「爸!」張昊急了,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張建忠打斷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如果敢這麼做,回來我打斷你的腿!」他知道兒子的不容易,他也不願意兒子為了他們老兩口失去女朋友!他們老兩口委屈點沒什麼,他們只希望兒子能夠過得幸福。因此這句話他說的很有氣勢,一如當年兒子小時候,他經常教訓兒子時那樣。
「爸!對不起,請原諒兒子最後一次的任性!」張昊淚流滿面,「無論如何,明天我一定要回去,哪怕您打斷我的腿!」
說著,張昊掛斷了電話。
听著電話里傳來的忙音,張建忠一陣沉默,既有欣慰,又有擔憂。
「唉!兒子大了,有自己的注意了!」苦笑著搖搖頭,張建忠收起了手機,與此同時,響起了一陣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