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這件事情與她沒有瓜葛,看到她淡漠的目光,孫少桀思索著開口︰「紫陌,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爸爸,難道你真的不想去看看他嗎?不想問問他的傷勢嗎?畢竟你們曾經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金紫陌含笑而答,聲音里听不出半點悲傷,反而多了一種難得的輕松︰「我說過,我已經不是金家的大小姐了,六年前他就將我掃地出門了,我不是教父的女兒,不參與黑道的事情,我只是我,雖然我的感情生活亂了點,但我自己會處理好的。」
看到她垂著眸,手指愉悅地織絞在一起,孫少桀一陣心酸,掩飾的悲傷才是真正痛苦的,這些年,他也明白他們父女之間的矛盾,真真假假也有听說,他也曾經試探著在教父面前提起這個女兒,可是教父的態度似乎比金紫陌還要淡漠。
「紫陌,親情是世間最珍貴的一種感情,它超ˋ出神聖的愛情,你真的不想爭取嗎?即便是有誤會,說清楚了一切就好了。」孫少桀很憂傷,靜靜地俯視著她微卷的長發。
金紫陌垂著頭答︰「自從媽媽死後,我就不知道什麼叫做親情,曾經對教父抱有幻想,可是他依舊是教父,至高無尚的,遙不可及的。」當她把目光拉向那些美麗綻放的夕蓮花,從目光里流露出的是更深一層的迷惘,其實她有猶豫過。
「他曾經有一段時間在極力討好你,他也想彌補對你和阿姨的傷害,紫陌,你不應該這麼淡漠的,你這麼善良,怎麼可以這麼淡漠?」對于之前金紫陌對教父的態度,孫少桀想不出是出自什麼原因導致的。
金紫陌溫柔一笑,眼里秋水瀲灩︰「過去的事不想再提……他傷得嚴重嗎?為什麼會中彈呢?沒有保鏢嗎?老九呢?」
見她主動問起教父的傷勢,孫少桀怯喜,他挑選合適的語氣告訴她︰「還好子彈偏離了心髒一點點,目前已月兌離了生命危險,不過仍在休息中,一切事務都是老九在打理,道上的事情我不太了解,屬于機密,凶手是誰我也不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了?」金紫陌微微緊張地側目問,子彈偏離心髒一點點?若不是這一點點,那他豈不就喪命了?
孫少桀伸手輕輕扶住她肩膀,替她捋了捋了發,聲音無比柔和︰「有一段時間了,紫陌,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他,好嗎?他現在身子虛弱,你的一聲問候指不定會讓他感動,這世上沒有任何誤會是不能解除的,尤其是父女之間。只要我們有心,一切都會雨過天晴。」
「你似乎很希望我去看他?」敏感的金紫陌漸露愁容,弦外之意十分明顯。
孫少桀嗓音里有些干澀︰「我……」
風,吹過,花香撲鼻,陽光靜靜的灑下來。
「少桀,你是希望我重新獲寵吧?然後你好考慮婚姻之事,對嗎?其實你不用枉費心機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可能。」金紫陌笑眯眯地說,聲音無比輕松。
孫少桀急道︰「為什麼?」
金紫陌轉眸凝視著他,很有感觸般輕輕開口︰「因為誰也抵擋不住時間溫柔的一刀,時間會改變一切,會改變一個人的心。」
孫少桀生氣地打斷︰「只有你的心會改變!我的心一直沒有!」
沉默……
金紫陌忽然咧嘴笑起來,那笑容恍如秋日里靜靜流淌的陽光,明媚,與世無爭︰「沒有?人家璐瑤都喊爸爸媽媽了,我呢?還是叔叔阿姨,你還要說沒有?少桀,有些事情只是你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孫少桀怒意難忍,一把抓住她手腕,銳利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打落在她淨潔無比的臉上,咬牙低語︰「你要怎麼才肯相信我?」
「我們之間並不是相信與不相信的問題,我已經愛上別人了,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金紫陌不甘示弱地仰仰頭,毫不畏懼地迎視著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淡淡的,很美麗︰「我都為別人穿上婚紗了……」
孫少桀激動的打斷︰「騙局!那不是屬于你的婚禮!辰少根本就給不了你幸福!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我再清楚不過了!」他目不斜視,狠狠地瞪著她,以示警告。
盡管手腕被他抓得很痛,金紫陌卻溫柔一笑,反問︰「那你就能給嗎?」。
沉默……孫少桀已經沒有勇氣說他能給了,因為他不知道明天將會發生什麼事,他的事業要倚仗教父,而教父要他名媒正娶的女兒卻是金璐瑤。
金紫陌有些疲倦地望著他,認真地說︰「放了我吧,少桀,你要相信兩件事情,第一件,我和你已經不可能了,原因是我不習慣你愛的方式……」
孫少桀仍然底氣十足地打斷︰「我可以改!」
「你听我說完!」金紫陌從他手中掙月兌,不由得後退兩步,將目光拉向碧綠的池面,迎著夾雜花香的暖風,聲音輕飄飄的︰「第二件事,我會去看教父,但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死去媽媽,為了我自己。」
「……好,我帶你去。」孫少桀心中一陣痛意襲來,他的聲音冰涼冰涼。
金紫陌轉身離去,孫少桀跟上去,不近不遠的距離,空氣中卻仿佛充滿了緊張的氣息。
魔天英樓教父11號臥室——
「爸爸,我給您削個隻果吧。」說著,金璐瑤便拿起水果刀熟練地削起隻果來,那一圈一圈呈螺旋狀下垂的隻果皮看在金英帝眼里,欣慰在心里︰「璐瑤,是誰教你削的隻果?」他很詫異。
金璐瑤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這還不算什麼,我會的東西很多呢,只是爸爸不知道而已,您平時那麼忙,幾時注意過我這些小事呀?」她假裝抱怨地嘟起嘴。
「那你說來听听,這些細活兒你還會做哪些?」金英帝詫異女兒竟然會做這些細膩的事,一個生活中有保姆伺候的小姐,會削隻果已經是不可思議了。
「刺繡呀,爸爸一定想不到,我最近在繡一副圖,上面是穿著婚紗的新娘和帥氣的新郎在教堂宣誓的場景,我想結婚的時候掛臥室呢,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繡完。」金璐瑤繡那張圖已經兩年了,每一針每一線都是親力親為,甚至連保姆踫踫都不行,刺繡方面她是新手,所以怎麼繡都感覺吃力,但抱著那個美麗的願望,她總能繡出自己的幸福。
望著女兒溫婉可人的模樣,金英帝開口問道︰「璐瑤,你很愛少桀嗎?」。
「那當然!我這一輩子呀,可只認他這一個新郎!如果他不要我,我一輩子都不嫁人了!」金璐瑤幾乎是不假思索,她大膽地嘟囔著非他不嫁。
「那好,璐瑤呀,你就抓緊繡你的圖,待我傷好後就安排你的婚禮,親自見證你們的幸福!」金英帝欣慰地月兌口喊道。
金璐瑤夸張地瞪大眼楮︰「爸爸萬歲!」
金英帝若有所思地笑了︰「你比紫陌要更愛少桀,從頭到尾都是,如果爸爸猜得沒錯,少桀第一次來我們家,你就開始喜歡上他了,對不對?」
「紫陌姐姐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爸爸,您也別怨她,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吧,也正是紫陌姐姐的不懂珍惜,我和少桀才有機會走到一起,這要感謝爸爸,感謝紫陌,感謝上蒼。」金璐瑤雙目清澈,透出幾分睿智。
也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的傳來讓金璐瑤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教父,大小姐和少爺來看望您了。」是老九的隔門通報。
金璐瑤看不出爸爸臉上是啥表情,也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麼,她自己是很緊張,似乎每一次他們倆個同時出現,都要弄得一翻驚天動地,只听到爸爸以常色回答了一聲︰「請他們進來。」
也這就是這聲平靜的回答,讓金璐瑤感覺一陣緊張,她趕緊放下水果刀,拿起削好的隻果下意識地走到床前,禮貌地彎下腰,雙手將隻果遞到金英帝胸前,美麗的笑容像雪蓮般綻放︰「爸爸,吃個隻果吧,這是我今天去水果市場特意為您挑選的,味道好極了,粉女敕粉女敕的,很營養呢。」
金英帝滿臉胡腮微顫,目光也落到了金璐瑤標致的臉上,聲音變得溫和︰「我的乖女兒,先放冰箱里,爸爸過會兒再吃。」
「嗯。」金璐瑤微笑著轉身將隻果放到一個瓷碗里,然後再隨碗一起放入了冰箱。
這一切,盡收金紫陌眼底。
與孫少桀並肩站在病床前,金紫陌定定地望著闊別六年的爸爸,他依然不怒而威,靠坐在床上,以一種異樣的目光打量著自己,交叉放于胸前的雙手已布滿皺紋。
滿頭銀絲依然瀟灑地垂在耳後,左耳上那顆價值四億的鑽依然鮮亮如舊,滿臉的胡腮絲毫沒有減少,反而有所增多,似多日不曾修理。唯一的變化就是原本魁梧的身軀已明顯消瘦了,一眼便能看出……
靜靜打量著眼前這個熟悉而陌生的老頭……
「爸爸。」金紫陌終于忍住淚水,深情地喚了一聲,她抵擋不住內心深處那份最真執的感情,無法淡漠地喚他一聲教父,或是金先生。
金英帝抬頭看她,眼神復雜,有一種說出不來的隔閡感︰「……紫陌,你過來。」他朝她招招手。
金紫陌心中一咯 ,看起來很鎮靜,呼吸卻顯然變得有些急促,望著面沉似水的金英帝,她悚然心驚,她知道在魔天英樓里時常有種暴風雨的前夕。
「紫陌,教父叫你過去。」孫少桀在一旁暗暗著急,他小聲提醒,似乎這就是他所看到的轉機。
金紫陌听得似懂非懂,像是悠悠從夢中轉醒,她不由得雙手微握,一步一步緩緩邁到金英帝的床前。
「……爸爸,您的傷好些了嗎?」。金紫陌遲疑著開口,目光至始至終都未離開他並不慈祥的面孔。
「紫陌,這些年你在外面過得好嗎?」。金英帝不帶絲毫感情的關切之語讓她努力勾起一絲感激的微笑,僵硬的姿態卻依然說明她其實很緊張︰「我過得很好。」
話剛落音,耳邊傳來金英帝低沉且冰冷的聲音︰「怎麼會跟少桀在一起?」這聲音里似乎還夾雜著些不悅。
「回教父,紫陌這些天住在別苑,她也是得知您受傷才特意趕來看望您的。」孫少桀一邊說一邊看著沉默不語的金紫陌,希望她能順他的話意說下去。
可站在大床另一旁的金璐瑤冰冷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她瞪著孫少桀,得意地嚷嚷︰「在爸爸面前還想騙人,少桀,這可不是你的風格!不要被別人給帶壞了!」
孫少桀皺了一下眉頭,並未轉頭看她,視她為不存在。
也就是他的不屑與冷傲氣得金璐瑤直跺腳,她一直記得孫少桀說過一句話,那就是沉默是表示藐視的最好方式。
「紫陌,你怎麼突然有了這種愛好?去當別人的小三,如果這也是一種職業的話,那你是相當成功啊!都鬧到別人的婚禮上去了!真是前所未聞。」金英帝調侃的語氣給了金紫陌當頭一棒,她腦袋嗡嗡作響,他是她爸爸呀,怎麼可以這樣子侮辱她?譏笑她?
于是,她調整了一下呼吸,竟然發現床頭櫃上碼放著一疊報紙,又下意識地將目光移到金璐瑤臉上,她正得意地沖她微笑。
金英帝緊緊盯著金紫陌,在這種沉默中,她感到隱隱不安,想了很久才微笑著開口︰「您的傷還未痊愈,不適宜看這些新聞,會影響情緒的。」
「他是你爸爸!難道這種事情爸爸不應該知道嗎?」。只听見金璐瑤在一旁挑眉嚷起來。
孫少桀終于按耐不住,緊繃著臉看向金璐瑤,一道憎惡的目光讓她得意的微笑戛然而止在標質的臉龐,她只好不甘示弱地扭扭腰,然後別過頭去。
「做小三都能這麼成功,還怕活不下去?不要反過來擾亂少桀的心,帶壞璐瑤,他跟璐瑤是一對,這是鐵定的事實,你已經不夠格做我的女兒,更不夠格嫁給少桀。」金英帝不留余地的話語正是報紙導致的結果,看到那些劈頭蓋臉的爛評,那些刨根問底的身世探尋,他是真動怒了,因為大家幾乎都知道這個做小三的女人是教父的女兒……
輿論界將教父都給指責一翻,說他管教無方。
「我沒有要嫁給他!」金紫陌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教父大人,既然您的女兒這麼爛,那就請您高抬貴手,簽一紙協議,斷了父女關系,反正這些年,您也沒有認過我這個女兒!」鼓了很大的勇氣才回來探望他,金紫陌沒有想到自己會得來這麼一席話。
「你以為我不敢!」金英帝怒目橫眉,聲嘶力竭地沖她吼叫。
孫少桀的心驟然一緊,下意識地拉住金紫陌微顫的胳膊,低聲道︰「紫陌!你這是干嘛?不要這樣子!有什麼事情好好說!」
現在的金紫陌哪里還顧得了這麼多,哪里還听得進孫少桀的話,她狠狠一甩胳膊,底氣十足地說︰「我沒有認為您不敢,我一直認為您是巴不得,只是苦于找不到我,好了,現在我自己送上門來了,為了不玷污您的一世英名,那咱們就簽個斷親協議吧!」
「這就是,你簽了吧!」金英旁從報紙旁邊拿過一張印滿字的A4紙,揮到金紫陌面前。
金紫陌氣得小臉通紅,原來他早有準備,即使自己不主動提出,他也要提出的,真是父女一條心。
孫少桀急呼︰「紫陌!不可以!」看到她接過那張斷親協議,心驚不已。
金璐瑤熱情地遞上了一支筆,金紫陌從容地接過,像是在作業本上寫個名字那麼簡單,三兩下便簽定了,孫少桀都沒來得及阻攔。
金璐瑤繞過床,走到金紫陌面前,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從她手中奪過簽好的協議書,面帶微笑地確定了簽名與日期,高興地遞給金英帝過目︰「爸爸,您看紫陌姐姐,毫不費力地就簽完了。要是我呀,打死我也不跟您簽這種東西,因為親情是簽不斷的呀,我身體里還流著您的血的呢。」說這話的時候,她時不時地把目光瞟到金紫陌臉上。
金英帝心思微微一動,淡漠地道︰「她的身體也指不定流著誰的血,女如其母,反過來也是一樣,她娘指不定也是這塊料,在外面勾三搭四的……」
金紫陌迅速抹了淚,失去理智般咆哮︰「你有資格侮辱我!但是沒有資格說我娘!她為你負出了短暫的一生!你又給過她多少回報!你再這樣子玷污她,難道就不怕她晚上變成厲鬼來找你嗎?」。
金英帝來不及斥責,金璐瑤就凶神惡煞地瞪著她︰「金紫陌!你以為你不是爸爸的女兒了就可以朝他大吼大叫嗎?你搞清楚,在這整個中國人人都敬畏他!」
「敬畏是有值得人去敬畏的地方!不是靠武力!璐瑤,今天這種結果是你精心策劃並等待已久的,我想告訴你的是,你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少桀的心!你們倆個永遠不會幸福!」金紫陌篤定地瞪著她,然後轉身奪門而去,此時她心里充滿了仇恨。
孫少桀拔腿欲追,卻被金璐瑤硬生生地給拽住︰「你不許去!」她大聲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