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寶原本準備著豪言萬千地朗誦一遍內心所感,卻沒想到最後會演變成現在這個場面。
宋雲祥很頹廢,老人家的眼角都有些濕潤,蒼勁的手指泛著白,眼神黯淡無光。
宋繁說得話確實有些過激了,再怎麼說,外公也是長輩。就算意見向左,說話的態度也該稍微好些。
不過遲寶在感性上是無比了解宋繁的心情的,換做是她可能就會直接請人出去了。
遲寶覺得必須把這兩個都在氣頭上的家伙分開一會,各自冷靜一下,才能重新坐在一起想想事情的解決辦法。
遲寶把宋繁拉近了廚房冷靜,自己又倒了一杯牛女乃給頹坐外面的宋雲祥,「外公,您先喝杯牛女乃吧。」
宋雲祥扭頭不接,他到現在還在氣頭上,更不會給遲寶好臉色看。
遲寶嘆了口氣,把牛女乃往桌上輕輕。一放,「我給您放這了。」接著就起身回廚房了。
沒有鍋碗瓢盆的廚房還是空蕩蕩的一片。宋繁站在窗邊,夕陽投射出一整個他的背影,遲寶突然覺得有些傷感。
遲寶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只是輕輕地走到他身邊,同樣遞了一杯牛女乃給他。
宋繁沒有接過玻璃杯,卻是突然抱住了遲寶。
他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又帶著撒嬌,「老婆。」
在這之前,遲寶本想大聲責問他,為什麼兩天了都不給自己打個電話,為什麼要讓她擔心,為什麼顧安寧會自殺,而你現在,又為什麼這麼難過低落。
可是這些這些疑問都抵不上他溫柔的一聲呢喃和他溫暖的懷抱。
遲寶抬手抱住了這個大個子,「安寧她好點了麼?」
「已經醒了。」
遲寶安慰性地拍了拍他寬厚的背,「安寧會沒事的。」
宋繁保持著摟抱的姿勢,在遲寶的耳邊,說了很多關于顧安寧的事。
其實遲寶對他們的過去一點興趣也沒有!可還是忍著听完了他的故事。
他小時候身體太不好了,先天體質就比別人弱,國內的醫療水平對此也是束手無策,最後被外公帶去了美國。
他有記憶以來,顧安寧就一直在。她從小就特別安靜懂事,對于沒有父母的事實也總是緘口不語,性子溫潤得和水一般。
而容易炸毛的宋繁,不服任何人的管教,卻偏偏對顧安寧的話奉若聖旨。
後來他身體恢復得和常人無異,就回了國讀小學。
見到顧安寧的時間也變少,可他心里一直記得,遠在美國,有他的外公和他的姐姐,所以一有空就會回去看他們。
他變得叛逆那會,也是顧安寧回來,苦口婆心地把他勸回正軌的。
從小都是這樣,顧安寧說什麼,他都會听。
現在宋繁早就忘記了當初叛逆的原因,卻始終記得,顧安寧看著他時略顯失望的眼神,那是他下定決心不再混混度日的警鐘。
因為宋繁在那個時候意識到,自己多在乎她的感受。也許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顧安寧都不再理睬自己時,他卻想著要她百分之百的信任自己。
也許是她的安靜,她淡淡的憂郁,將年少的宋繁吸引住。
熱血青春的宋繁同志,改邪歸正之後正打算去找顧安寧告白,結果卻意外得知顧安寧是他外公的親生女兒。
幼弱的愛情之花,還沒完全綻放就已經凋零了。
從那之後,宋繁就很少回美國,也不常提起顧安寧這個人。只是每次見到了,那份憐惜還是在。顧安寧是一朵需要人精心呵護的花,是詩人眼里的公主,那不同于他們需要對病弱的葉思桐格外照顧,而是出自本能的,想要將她護在安全的地方。
「初戀**!她是需要人精心呵護的花朵,那我是什麼?!」遲寶怒了,她先前居然還想和宋繁永遠的女神好好相處!遲寶掙不開宋繁,只好花力氣捶他,最後一腳踩到他的腳面上,才得以保持了些距離。
可遲寶還沒舒展開身體繼續揍人,宋繁再一次抱住了她,嘴角還揚得老高,「寶寶是女乃牛。」
女乃牛和花……敢情你這幾年口味已經變得這麼奇怪了!
遲寶很想咬死宋繁,可僅存的理智又告訴她,現在實在不是計較自己是女乃牛還是花的時候,「那安寧知道自己的身世麼?」
宋繁此時說話有些結巴起來,「那天,其實安寧的身體沒有大礙,後來我們還去喝了咖啡。原本我沒想告訴她,可她太能藏心事了,這一藏就是十多年。我怕和她牽扯過多,你又發脾氣,所以一時失言……」
遲寶就更尷尬了,「我才沒發脾氣吧!」
宋繁捏著遲寶的臉頰,「還說沒有,之前兩個月都不理我。」
遲寶拍掉他的手,再次回歸正題,「你干了壞事,為什麼第二天還心安理得帶我出去玩,安寧是你在乎的親人,你也太大意了!」
宋繁微笑著的臉又苦了下來,「她表現得若無其事,還說一早就知道了,我就以為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是腦殘吧?是的吧?什麼都別說了!遲寶開始擔心肚子里那個是不是也是這樣子的。
「阿繁,你不是平時挺聰明的麼……」遲寶還是忍不住吐槽了。
宋繁剛老實不久的手又開始作亂,「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壞東西,我才沒有細想!」宋繁突然停下,「還好安寧現在沒事了。寶寶,幸好她沒事了。」
宋繁到現在還有些後怕,所幸,一切都還好好的。若是顧安寧出了事,他和遲寶的未來,又該如何進行下去。
不管是出于親情還是出于私心,宋繁都慶幸,顧安寧她沒事了。
遲寶也感同身受,抱了抱宋繁的腰,「如果,延遲婚禮能夠幫到忙的話,我們就晚點結婚吧?可以等小寶寶出生以後,我們三個人去旅行結婚啊,怎麼樣?」
「不要。我告訴你,這一碼歸一碼,你最好別給我動歪腦筋。」宋繁戳著遲寶的腦門,剛想夸她這次立場堅定呢,回頭就給他整這出,他絕對不同意!
「哎喲。」遲寶吃痛,護著自己的腦殼,「你別。疼的。」
宋繁把事情和遲寶說了一遍,自己也理清了不少思緒,冷靜了許多。
「你找外公好好談談吧,別再吵了。多想想你的女神還躺在醫院。」
宋繁怎麼听最後一句都酸溜溜的,低頭吻著遲寶,「什麼女神?我只喜歡我家的女神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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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孫倆的談話,遲寶自覺地回避起來。她上了二樓,準備自己待會。
沒過多久,遲寶卻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遲寶猶豫了一下,之前葉思桐就用個短信把自己騙去酒店,這次不知道該不該接。
電話響了一遍後,馬上又來了一遍。
遲寶最後還是接起了電話,「喂?」
「寶寶,是我。」
熟悉久違的聲音,遲寶眼楮都發亮了,兩只手抓著手機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二姐!你在哪里呢?為什麼都不回家?我們都很擔心你!」
昨天還跟宋嫵問起過許瑾的情況,宋嫵那邊也是一無所知,今天卻接到了許瑾的電話。
「我很好,在外面玩得也很開心。」許瑾的聲音听起來很正常,也開朗了許多。
遲寶立馬就想到還在滿天下找老婆的錢澤洋,「二姐,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還有一陣吧。」許瑾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寶寶,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還記得你辭職的時候答應我的吧?」
「記得!記得!」要幫許瑾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現在機會來了。明天柴田裕吉就會抵達上海,他是我們繁瑾尊貴的客人,作為繁瑾的前員工,你是不是有這個義務幫我招待好他呢?」
「柴田先生?他來做什麼?」
「視察中國市場吧,你幫我照顧好他,可以麼?」
柴田,很久都沒見了,那個有趣的日本男人。
「可以的,我這些天正好有空。」
「那行,一會我把他的聯系方式告訴你。掛了。」許瑾的行事風格還是一樣的干練。
「等等!」相比較之下,遲寶就拖拉多了,「二姐,你,你還打算原諒錢澤洋麼?」
這次,電話的那頭沉默了更久的時間,再開口時,卻顧左右而言他,「你不要把我的電話號碼告訴別人,別人包括,任何除了你以外的人,知道了麼?」
「知道了。」才有鬼啦,就算冒著生命危險,我也該給錢澤洋通個信啊喂,「二姐,你要照顧好你自己和小寶寶,我們都等著你回來呢。」
「其實我沒懷孕。」許瑾慢悠悠地說到。
「昂?」那之前是什麼戲?
「我一開始以為自己懷孕了,接過是假的。不然我哪敢出來玩。」
「爺爺也知道這事麼?」
「知道啊。」
哦,爺爺這個大騙子!把錢澤洋耍得團團轉。
「二姐,錢澤洋早知道錯了,我看得出來,他這次肯定是真心的。」遲寶是錢澤洋的幕僚。
「看他表現吧,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其實一個人也挺好。」許瑾難得跟遲寶說起心里話。
「一個人怎麼會好過兩個人呢,千萬不要為了不必要的誤會而錯失了緣分。」
「若這是緣分,也該是段孽緣,一段持續了十年的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