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便是有你有我,不必轟轟烈烈滿城風雨,一座搖椅一盞清茶就已足矣。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言律只覺得現在歲月靜好,手指劃過如瀑的青絲,清涼似錦,竟生出一種下一瞬便是青絲生白發的錯覺,一眼萬年,不覺便是一生終了,可在那個時候,他依然在為她梳發描妝,如此,便已無憾。
不過可惜的是,韓渲顯然體會不到他此刻的繾綣心思,甚是不耐道︰「你快點好不好?」
所以她才不會喜歡梳頭發的,這般麻煩倒不如用剪刀剪了的省事!
對于韓渲的催促,言律好脾氣的笑笑,「好好好,你莫亂動,我這就給你梳好就是。」
只是,雖說言律滿月復經綸所學淵博,可是替女子梳妝,其實他也是第一次,什麼墮馬髻、飛天髻、雙丫髻的,當真是偶有耳聞卻不知所以,不過還好韓渲也並不需要他弄得那麼復雜,到最後就是將所有頭發都綁起來,梳了一個馬尾。
清爽利索,韓渲很滿意。
「渲兒,幫為夫從格子里取一下發帶可好?」
言律手中握著韓渲的一把頭發,只待用發帶全部束起就好。
「在哪里?」
「大概是在你左手邊櫃子上的第三個小抽屜便是。」
韓渲看看自己左手邊的位置,除了一面檀木雕花撫紋銅鏡之外並無他物,「這里並沒有什麼,你是不是記錯了?」
言律一愣,然後似是想起什麼恍然一笑,「是,確實是為夫記錯了!」
韓渲抬頭看了他一眼,黑色的眸中流光一閃而過,意味不明,但見他抬手解下自己束在腦後的發帶便替她帶好。
「你給了我,自己怎麼辦?」
「我無妨,待會讓青竹再為我尋一條就是。」言律回答的隨便,面上卻是更明顯的喜悅。
果然,這黛色與我家渲兒甚是相稱。
忽而一眼瞥見自己散開的頭發竟有一縷搭在韓渲的頭發上,言律心中怦然一動,繼而幾乎屏住了呼吸一般將兩人的頭發托起,動作甚是溫柔小心,兩縷本是不一樣的頭發就這樣躺在他手心里匯成了一縷。
青絲繞指,一圈,兩圈,三圈,四圈,人說十指連心,是否,連他的心也一並困在了這情思籠?
言律怔怔的看著自己繞在左手無名指上的發絲,忽然好像受到了蠱惑一樣,虔誠的垂頭,應下了一吻。
乒乓一聲,韓渲豁然起身,卻是不小心打翻了手旁的什麼東西,但也顧不得去看,掩藏似的垂著頭,「我已經梳好,這就替你去喚青竹進來,我就在外面等你好了。」
她說話有些急促,神色躲閃,動作慌亂,竟像是逃走似的,一路又帶倒了許多東西。
言律淺淺一笑,幾分揶揄幾分甜蜜,也不去揭穿她那隱藏在鬢間隱隱可見的微泛著粉的耳朵。
等青竹進來看見滿地狼藉,胸口一緊,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三步並作兩步的撲倒跪在言律面前,「少爺啊~我苦命的少爺啊!你有沒有怎麼樣?身上有沒有受傷?你莫不出聲也千萬別想不開啊少爺!」
言律被他吵得感覺自己有些頭疼,「青竹我很好,只是被你吵得有些頭疼,你先別哭了好不好?」
青竹抽抽噎噎的止了勢,依然頗覺委屈,「少爺,是青竹沒用,護不住少爺的貞*潔,讓您晚節不保了!」
言律的頭疼得更厲害了,青竹自小陪在他身邊,什麼都很好,只是除了這愛嘮叨的性子和總是天馬行空的想法,還有一點就是這用的顛三倒四、亂七八糟的成語,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定力稍差一些的只怕是會被氣的吐血三升也不過分。
「罷了,青竹,你還是速去幫我找根發帶來吧。」言律揉著額角擺了擺手,「對了你再去幫我換件外套去,便是選些深色的就好。」
青竹雖然嘀咕著少爺向來只喜歡穿淺色的衣服,怎麼今日突然興起想要換一種風格,但也乖乖的轉身去準備了。只是幾乎搜尋遍了所有的衣物,才尋出一件舊衣。
那衣服原色應該是米色,因日子有些久遠,布料有些泛黃,卻也是洗的干干淨淨,保存完好。
言律想了想點點頭,在青竹的侍候下換好衣服,又重新用一根木贊子束起了頭發,這才出了門。
房門打開,韓渲和秋菊聞聲而望去,只見緩緩而來的男子當真是風度翩翩氣質絕絕,且他那身衣服的顏色極襯他的膚色,就越發顯得他眉眼燦若星辰,如玉端厚,尤其是唇角微揚,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弧度。
他緩緩而來,又止于韓渲身前,而立在他身邊的女子,一襲淡紫色的紗衣連裙,長長的馬尾加上她本就有些偏向于男性化的五官,整個人都是干淨爽利的模樣。若說言律似春暖,那麼她就可比做秋爽了。
只是當他揚眉,她額首,四目相對,二人之間就再容不下別人。
他眉目如畫溫柔而寵溺,她黑眼漆漆,卻也只容得下他一個人的影子。
當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無情亦有情。
「怎麼了?」言律抬頭看了一眼韓渲,就覺得她面色不是很好看,「出了什麼事?」
韓渲不言,微微側身躲開他探過來的手,只是言律也不舍,繼續伸長了手臂夠她,「渲兒乖,新婚之後,凡是出行,丈夫都是要牽著妻子的手的。」
然後他又加了一句「這是規矩!」
他算是看出來他這個妻子外表看上去不羈而又嫌麻煩,卻甚是守禮,只要是規矩即使心里不喜也會遵守。
果然,韓渲遲疑了一瞬,疑惑的看向一旁的秋菊。
秋菊一邊在心里贊嘆不愧是姑爺,這麼快就已經拿捏住小姐的性格,一邊沖著韓渲猛點頭,「是的,小姐,姑爺說的對!」
于是言律心滿意足的又伸出手去牽她,然後……被躲開了……
「既然是出行才要守的規矩,那麼現在自是不用的。」韓渲掏出一張紙遞給他,「我們今日也不必去向公婆奉茶請安了」
「因為人都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