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倒確實好奇,」就在言律以為他們二人就這樣安靜的相處一直等到秋菊青竹他們回來為止,不想韓渲忽然開口問道,「越國佛法盛行,幾乎所有人都信佛拜佛,為何偏你不去大殿前參拜許願?」
言律拉下她揪著自己發絲作惡的手,反而包在自己的手心里細細把玩著,這才抬頭調笑道︰「渲兒不也沒去嗎?」。
韓渲皺眉,「我是因為其他的原因,對這寺廟慣沒有什麼好印象的,所以對這些神啊佛啊的總是不信的,既是不信,求了也沒用,你若喜歡就去,別顧慮我。」
言律搖搖頭,「不是因為你,我只是也不信這些的。」雖然即使他信佛,恐怕也會因為難得的和韓渲獨處的時間而放棄,畢竟不過是神佛,又怎能和她相比?
听他如此說,韓渲倒是來了幾分興趣,畢竟在越國佛法如此受世人推崇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就像方才那小沙彌所說,佛法無邊普度世人,而且佛前眾生平等,只要你有一顆向善的心,即使是惡人,也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人人都懼怕死後無法進入極樂世界還要下地獄為生前所犯下的罪孽贖罪,所以更加信奉佛法,後來不知道怎麼就傳成了佛也可保家宅平安,祝身體健康,振興風水,祛除邪祟,求子安胎,逢考必過,出行順風,詛咒小人,滅掉禍害,等等等等,簡直就是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去掉)只要許個願,幫你全搞定的全能小幫手!
所以,在被傳得如此神乎其神,沒有最神只有更深的情況下,竟然還有人說自己不信真是太過奇葩而引起人的好奇心了!
韓渲眼珠子轉了轉猜測道︰「難道你是因為沒有願望,所以才不求佛?」這話一處口,連她自己都不信,畢竟就連方才那小沙彌別看每天吃齋念佛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可在看到銀子的時候,那雙眼楮瞪得比夜里見到獵物的餓狼還要亮上幾分。
果然,只見言律笑著搖搖頭,「我自是有願望的。」
見他又是這樣話說到一半就不肯繼續說下去,韓渲心中不由有些惱,加上自己的手自被他握著以後就沒松開過,掌心的軟肉一直被揉揉捏捏,連那些粗糙的結了厚繭的位置都沒被放過,雖是力道適中不覺難受,只是偶爾指甲劃過,癢癢的,身體就止不住一陣輕顫,連胸口那處都不受控制的一緊,然後就是越發加速的跳動。
這種陌生的感覺侵擾著她,而對待自己不明白的東西她向來是不喜的,所以下意識的就要抽出自己的手,卻沒有成功。
「松手。」
「不要。」
言律見她神色不愉,深知見好就收的道理,便也不再故意用指尖搔*弄挑*逗她,不過也沒有放開就是。
他轉而把玩著她的手指,然後開始說明自己的理由,「人們信佛,是因為他們相信佛能幫助他們達成所願,我不信,是因為我知道佛的無能。」
他曾親眼見著爺爺被噩夢纏擾的痛苦女子日日拜佛求月兌苦海卻不得,他親耳听著虔誠的禱告聲一直未曾停下,只求夫君不離不棄的女子眼里還是染上了絕望,他曾親手為一個苟延殘喘的女子抄寫一份份經書只求她安心離去,卻只見得她終究在等不到那個身影時不甘的瞌上雙眼。
而那個時候她所虔誠供奉信仰的佛,又在哪里?
所以,是一次次的失望絕望才讓他認清了如今的現實,不過他並不想讓她知曉,所以他只說,「我的願望不需要佛來完成,是因為我有一個能夠更好的替我完成的人選。」
「誰?」她下意識的問出口,卻見他微垂著眼簾,她順著他的目光向下看,那里是他和她交握的雙手。
本來是他托著她,這時候卻變成了上下疊加,手心相觸的姿勢,然後十指交叉,他慢慢回籠著五指,輕聲的呢喃︰「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當汝老去,情意綿長。」
她看著他,他亦看著她,眉眼溫柔,堅定不悔,他道︰「渲兒,何其有幸,能夠擁有你,便是求遍漫天諸佛,也換不來的福氣。」
她一愣,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施了咒語,著了魔似的深陷其中,那里,滿滿的都是眼前這個男人溫柔的眼神,她沉溺在其中,不自覺的想要回應他,滿滿收攏著五指。
「嗚哇~!」忽然一聲啼哭忽然驚醒了她,韓渲下意識的抽回了手朝那處望去,只見一個大概五六歲的小童正站在樹下嚎啕大哭,那勁頭,當真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樣。
「小家伙,你為何在這里?你的家人呢」言律先控制著輪椅‘走’了過去,見這小童雖然年幼,可一身衣服布料華貴非常,不似平凡人家能用得起的,便想著可能是那個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只是下人疏忽了才與其走散,可能不過一會就會有人來尋。
這里雖然偏僻幽靜少有人來,但也難保不會有什麼意外,所以不如讓這小童與他們待在一處,等他的家人找來之前也算安全。
所以言律更加溫柔的哄著那小童,好不容易讓他止住了哭聲,一手揉著通紅的眼楮,抽噎著指了指頭頂,「我的風箏嗝,被卡在上面了,嗝」
走過來的韓渲聞言,抬頭看向上面,高大茂密的樹冠間,隱隱可見一個斷了線的風箏。
她低頭看了一眼還在哭的不停打嗝的小童,復提氣丹田,腳下一躍輕易就上了樹。
小童驚叫道︰「啊,哥哥飛上天了!」
「不對哦,」言律笑著指正他道,「那個人是哥哥的妻子,你應該叫她姐姐才對。」
小童歪著腦袋表示不解,為何明明是長得像哥哥的人偏要被叫做姐姐呢?
他忽然眼前一亮,朝著輕巧下了樹的韓渲跑過去,終于拿到自己的風箏時也早就忘記了剛才糾結的問題,甜甜的喚著她姐姐。
兩人就這樣一直陪著小童玩耍,直到一個中年婦女急急忙忙跑過來喚著小童的名字,將小童抱在懷里,臉上那焦急又失而復得的表情在看到言律的一剎那卻突然僵在那里。
言律渾然不覺,在又叮囑了小童幾句‘以後莫要再貪玩’之類的話後,就和韓渲離開了,所以他也就錯過了婦人看著他的背影,恍惚低喃著「小姐?」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