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陳木槿縮在馬車的一邊,透過小小的窗口向外張望。
鄔航閉著眼楮假寐,只有胥冠兒坐在外面趕車。
陳木槿有些感慨,明明來的時候都還不會騎馬,走的時候卻已經學會趕車了,人的學習能力真是強啊。
馬車咯 咯 地穿過鄴街,這里依舊還是那麼熱鬧,路過迎客茶樓的時候,陳木槿稍稍坐直了身子往外看去。
這里已經被府衙司查封了,門口被貼滿了封條,路過的人都形色匆匆,不願意多待片刻。
唉,真是作孽,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非要抓走小石頭不可,竟然還使用了這麼惡劣的手段。她悶悶地想,以後沒了我,也不知道小石頭能不能被好好保護起來。
不過馬上,她就覺得自己的想法真是荒謬,自己算什麼,無名小卒罷了,人家堂堂魏將軍,擁有十幾萬鐵甲軍`.``,不比自己強多了,自己還真是杞人憂天啊。
「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嘆氣的,小小年紀,怎的像個老嫗似的。」鄔航眼也不睜地數落著她。
陳木槿翻了個白眼,心想你開了天眼了吧?閉著眼也能看見?管的還真寬啊!
看著他如刀刻般的側顏,她頓時覺得造物主真是不公平,明明小師父這麼毒舌,卻給了他一個這麼好的皮囊,真是具有欺騙性!
「小師父,你記不記得我們去迎客茶樓那天,有幾個想要劫持小石頭的黑衣人?」她決定找個話題聊起來。
鄔航巍然不動,依舊閉著眼,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陳木槿湊過去︰「那你記不記得那些黑衣人都有什麼特征啊?」
鄔航冷冰冰地說︰「你連命都不要了跟人打起來,現在倒是想起來問我了。」
陳木槿皺皺鼻子,嘟起嘴,小聲埋怨︰「那不是氣急了嗎?小師父就知道說我,我怎麼也是學雷鋒做好事呀!」
鄔航睜開眼,似笑非笑︰「你這做好事的方法倒是別致。」
他調侃完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繼續說︰「那三個黑衣人從穿著倒是看不出什麼破綻,但是其中一個人在想要殺那個丫鬟的時候,用的是好像是震靈掌的手勢。」
「震靈掌?那是什麼功夫?」她好奇地追問,腦中不自覺就聯想到了紅羽教。
鄔航皺眉︰「那本來也不是哪門哪派的武功,而是鎮東大將軍衛東澤獨創的招式。」
陳木槿有些訝異︰「小師父說的可是東邊守著裕谷關的衛家?」
鄔航點頭,神色漸漸嚴肅。
「不可能吧,衛將軍怎麼會親自跑來殺一個小孩子呢?」她覺得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也許是我看錯了。」鄔航垂下眼簾。
「木槿姑娘!木槿姑娘!請等等!」陳木槿听見馬車外隱隱約約有人叫喊她的名字。
「冠兒,停一下,我好像听見有人喊我!」她掀了簾子,對趕車的胥冠兒道。
冠兒听罷漸漸將馬車減速,停了下來。
這邊剛剛停下,後面就有馬蹄聲飛奔而來。
「木槿姑娘,可算是趕上你了!」一個人氣喘吁吁地縱馬停在了馬車旁邊,他身著鐵甲軍的玄色軟甲,頭頂同色護盔,一看就是軍中人士。
陳木槿見他滿頭大汗,卻是很陌生的臉,不禁奇道︰「這位仁兄可是認識我?可是我好像不曾見過你呢。」
他憨憨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伸手進衣服里掏出了一支小巧的銀牌雙手遞給她。
「我是魏統領的親隨,這是統領讓我給你的,有了這支牌子,出入關口就不用接受盤查了。」
她笑逐顏開,這可是個好東西,魏朔真是個不錯的漢子!小石頭在他們家一定不會受欺負的!
她欣然接過,還未道謝,那親隨又從馬身上摘下一個藍色緞面的包裹,依舊是雙手遞給她。
「這也是魏統領交代我給姑娘的,統領說回去的路上條件差,姑娘一定用得到。」
陳木槿雙手接過,只覺得沉甸甸的,十分壓手。
她笑了笑,對那親隨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替我謝謝你家統領,請告訴他木槿別無所求,只希望他們能好好待小石頭。」
「一定帶到,在下祝木槿姑娘一路順風!」親隨漢子一抱拳,調轉了馬頭揚長而去。
她喜滋滋地轉身,卻看見胥冠兒諱莫如深的眼神。
她卡了一下,想起司馬稷跟她提起的爭執,不知怎的就心虛了,訕訕一笑,對他說︰「冠兒,這是小石頭的親舅舅送來的,應該是感謝我救了小石頭。昨天晚上其實也是我自己高興就多喝了幾杯,不關大哥的事,你別生氣,我以後肯定不會了。」
胥冠兒嘆了口氣,順了順手上的韁繩︰「我知道了,你快進去坐好吧。」
陳木槿吐了吐舌頭,撩了簾子進去。馬車又開始行進起來。
小師父已經听見了他們的談話,譏誚地勾了勾唇︰「也就是冠兒善良,總能原諒你的荒唐事。」
她一听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張嘴就反駁道︰「小師父你說話好沒道理,怎麼就荒唐了,我不過是多喝了幾杯,怎的就被你說的那麼壞!」
鄔航又閉上眼,淡淡的說︰「不與女子爭辯。」
陳木槿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坐到遠離他的另一角,拿起銀牌細細觀看。
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的銀牌,沒有什麼花紋雕飾,只是一個菱形的長條形銀片,正面寫著一個大大的魏字,背面刻了一個復雜的圓形圖案,想來大概就是魏家的標志了吧。
嘿嘿,有了這個,以後來青陽鎮就方便多了。
她興致勃勃地打開包裹,包裹里的東西就更加豐富了,一把精巧的匕首,一副軟甲,幾包肉干之類的吃食,一小包碎的銀錠子,一捆銀票,沒錯,是一捆,全是五十兩或三十兩一張的小面額銀票,足足有二十張!我的天啊!我這是一下子就發家致富了啊!她欣喜若狂,拿著銀票的手都有些顫抖了。
好半天,她平息了心中的躁動,翻看包裹里別的東西,有蠟燭、火折子、幾瓶丸藥,倒都是極其實用的,最奇特的是包裹底下竟然有一雙軟底的小靴,靴子是皮質的,雪白的顏色,沒有任何花紋圖案,看上去十分簡單大方。但是觸手柔軟,與蠟燭什麼的放在一起竟然也沒有染上污跡,嘖嘖,看樣子也不是凡品。
她將靴子取出,直接就換在了腳上,竟然十分合適!
魏朔這小子還是很有心啊。
她左看看又看看,對自己的新靴子十分滿意,世上的女子哪有不愛美的呢。
欣賞完了新靴子,她將銀票分成幾份,分別塞進了身上幾處不同的地方,狡兔還三窟呢,這可是錢啊,一定要保護好。
至于碎銀子,她想了想,分成了三份,給了小師父和冠兒一人一份,她可記得最初沒錢的時候的窘境,連吃的都買不起,太受罪。
匕首倒是用得著的,她隨手揣在了腰間。銀牌自然是要交給趕車的冠兒,不過還沒到關口呢,先不著急。
剩下的東西還是放在了包裹里,堆在馬車一角,當枕頭使。
陳木槿折騰了半天也有點累了,靠在包裹上就眯了眼楮。
馬車咯 咯 ,極其規律的顛簸著,駛向了青陽關。
司馬稷回到了堂屋,看見嚴靜雅和衛寧遠正坐著喝茶,他面無表情地走到了主位坐下。
他倆見他進來,都急忙站起了身,跟他行禮︰「師兄!」
「坐吧。」他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不是說有重要的事一定要見到我再說嗎?現在見到了,說吧。」他平靜地看著他倆。
這當然只是借口,衛寧遠經不住師妹的糾纏,這才想了個轍,謊稱師妹生病,自己這次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師兄,這才換得司馬稷見他們一面。
他此刻有些慌亂,求助地看著師妹。
嚴靜雅狠狠瞪了他一眼,轉過頭,十分柔弱地向司馬稷哭訴。
「師兄,你怎麼這麼狠心呢,人家剛到青陽就被欺負了,還生了病,你不管不問就把我們扔到了那個破地方,師父要是知道了」
「師父知道了又如何?師妹,你所謂的破地方可是青陽最好的客棧了。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不要試圖打听我的位置,你可做到了?」他打斷了她的話,危險地半眯起雙眼,語氣中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嚴靜雅從小就怕他,被他這麼一說,也有些怯了,支支吾吾地撒起了嬌︰「人家不是太想念師兄了嗎?師兄一別就是三年,一點音訊也沒有。而且,而且真的是師父同意我們下山的。師父說,馬上要到皇伯父的壽辰了,讓我們下山去幫助師兄,順便當做歷練。」
她說完,滿目水光,很是委屈地看著他。
司馬稷眼神一轉,看向衛寧遠。
衛寧遠立馬點頭如搗蒜︰「沒錯,的確如此,師父是這麼說的。」
司馬稷沉思片刻,開口道︰「既然如此,你們就先住在我這兒吧,等需要幫忙了,我自然會找你們。」
嚴靜雅大喜過望,瞬間滿面春風,聲音嬌滴滴地似乎能掐出水來︰「謝謝師兄,我就知道師兄一定會心疼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