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冠兒一臉懊惱地低下頭,完了,還是說漏嘴了。
陳木槿見他默認,瞬時覺得呼吸被掐住了一般,窒息的疼痛讓她頭腦空白!
小師父,竟然又是小師父!為什麼?他為什麼這麼做?
她忽然想起三師父的所說的懷霄派,對了,這就對上了,小師父就是跟外面的懷霄派中人取得了聯系吧,而且,就連元陽那個家伙也到了山腳下!
她細思極恐,元陽為什麼會來山腳下的原因似乎也呼之欲出了!
一定要趕快去告訴大師父!
「師妹!師妹!你看!怎麼會有那麼多火把?」正當她即將理順前因後果的時候,胥冠兒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焦急地指著刻骨崖下的一隊火點!
不好!他們果然來了!陳木槿來不及跟胥冠兒多說什麼,腳一點地,身體就如雨燕一般輕盈地滑了出去,往議事廳疾馳!
「師父!師父!不好了!有人進山谷了!」她全力高喊著,希望師父們能听見,早做防備。
但是,沒有等她說完,鋪天蓋地的火箭如流星般飛向了竹屋,一瞬間,竹屋四處都燃起了火苗!緊接著第二波、第三波!數以萬計的火箭劃破長空,對準了那一點目標。火苗漸漸連成片,所有的屋子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她狂吼,目呲欲裂,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急紅了眼,一個箭步就竄出去,想要沖過去救人。
突然,她被人從後面猛地撲倒!身體重重地砸在地上,摔了一個狗啃泥!她怒極,轉身就要還擊,卻看見胥冠兒異常冷靜地抱住了她的雙腿,眼楮卻死死盯著大火,散發著冰冷凌厲的光芒。
「師妹,你別去,現在去了也是送死,等箭停了,我們再過去!」他的聲音低沉。
「胥冠兒,你是不是瘋了!快給我放開!」她使勁兒掙扎,空出來的手不分輕重地往胥冠兒的胳膊和頭臉打去!
胥冠兒似乎發了狠,緊緊抱住她的腿,任憑她怎麼掙扎廝打就是不放手!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木槿始終掙月兌不開,倒在地上重重地喘著粗氣,透過草葉的縫隙,看著大火在風的作用下越燒越旺,轉瞬間就吞噬了每一間屋子。
箭雨慢慢停了下來,一群白衣人打著火把在漸漸靠近。
她死死盯著那些大火熊熊的屋子,希望能有人跑出來,哪怕能出個聲都好,但是沒有,都沒有!
她覺得腦子里有什麼東西斷了,碎的清脆!
那可是她到這個世界以來最親的人啊!
大師父才剛剛歡迎他們回來,夸了她做飯好吃,一貫威嚴的臉上都溢滿了笑容;
二師父還是萬年冰山臉,才剛剛擠兌完她,說要讓大師父好好看住她,被她耍小聰明算計了,也沒惱;
三師父她才剛剛給她講完那段歷史,還溫柔地幫她按摩了頭,說不想讓她以後吃虧;
小師父怕她去晚了吃不著,還特意去廚房叫她。
這些人剛剛都還好好地站在她面前,笑容滿面,說著以後,現在呢,現在只有那刺目的大火!
她淚如雨下,絕望如潮水般涌來。
她覺得疼,摧心剖肝的疼,疼的她想大叫,可惜她剛剛張開嘴就被胥冠兒死死捂住了!
「木槿,不能叫,不能叫啊,被他們發現了,我們也活不成了!」胥冠兒滿臉是淚,卻使勁壓抑著自己,做著清醒的判斷。
那也是他的親人,把他從牙牙學語帶到長大成人的師父們啊!他還有太多要學,還有太多沒有說,還有太多不知道,他的心此刻如同被扔進了這場大火中,反復煎熬!
「給我搜,一個都不能放過!」一個尖亮的聲音高喊著。
「元陽,你不守信用!」一個熟悉的聲音如驚雷一般炸在了陳木槿耳邊。
是小師父!
她立馬翻身,扒開草叢的縫隙,想要看的更明白些。
在熊熊的火光不遠處,小師父一臉猙獰地對著一個白衣老者大罵,而他身邊有很多白衣人困著他,不讓他上前。
看來,那白衣老者就是元陽!因為離的比較遠,著實看不清容貌,只能听見聲音。
鄔航一邊痛罵,一邊大聲地叫喊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陳木槿的手緊緊抓住草葉,一言不發,一對眼楮如冰球,射出冷冷的光,捱過了剛剛的絕望,她漸漸冷靜了下來。
從小師父罵元陽的內容可以推斷,的確是他把我們的位置透露給元陽的,但是似乎他們之間的交易內容卻不是趕盡殺絕,不過在一切都明朗之前,她還是不想把自己和冠兒暴露蹤跡。
旁邊的胥冠兒身形微動,似乎要回應,被陳木槿一把抓住,捂了嘴,小聲告誡︰「別出聲,先听听。」
胥冠兒見她就像換了個人一樣,很是驚訝,但是他並不是想出聲,只是想往前听得更清楚些。
「元陽,你個不守信用的老匹夫!你說了要道歉我才帶你來的,你竟然痛下殺手!」鄔航的嘶聲力竭。
「把他的嘴給我堵上!」元陽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鄔航,你還真當自己還是玉池高高在上的王子嗎?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我們不過是利益交換罷了。你別忘了,沒有我的幫助,你永遠只能做一個被懷霄派驅逐的弟子罷了,孰輕孰重,我看王子殿下最好還是好好掂量掂量。」
此話一出,鄔航面如死灰,再也說不出話來。
「哼!」元陽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師祖,火勢太大了!我們的人進不去!」一個弟子過來通報。
「算了,反正他們一個也逃不掉,今天就先這樣,走吧,明天等火滅了再來。」元陽一甩衣袖,掉頭往刻骨崖而去。
一眾弟子應聲,都跟在他身後,鄔航也被押著走了。
小師父是玉池國的王子?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不一會兒,陳木槿和胥冠兒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用下午他們才剛剛做的升降器一點點離開,心中的恨意猶如滔滔江水!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大火將竹子燒的劈啪作響,熊熊躥起的火焰有兩米多高,火光將方圓一里都照的分毫畢現。
他倆伏在黑暗中,想動不敢動,想說說不出,想打打不過,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陳木槿銘心刻骨,她暗暗發誓,以後絕對,絕對不會讓自己再陷入這種絕境!
等火把的亮光完全不見,陳木槿立刻跳了起來,飛奔向火場!
胥冠兒緊隨其後。
一靠近,她就覺得炙熱撲面,灼地臉生疼!她退後幾步,攔住身後的冠兒,啞聲說︰「別去了,這溫度已經太高了,師父們,怕是」她說不出口。
胥冠兒沒有無理的糾纏,他在原地跪下,對著火場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眼楮里泛著淚光。
「大師父,二師父,三師父,徒兒沒用,救不了你們,徒兒在此立誓,一定給三位師父報仇!」
陳木槿淚眼婆娑地將他抱在懷里,聲音卻是無比的堅定︰「等著吧,我們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那一瞬間,天地之大,但是卻只剩了他們兩人彼此依靠。
「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強大到再也沒有人能傷害我們!」她恨聲說,眼中熾熱漸漸聚集成一簇強烈的光!
大火整整燒了一夜,竹屋盡數燒毀,黑漆漆地冒著濃煙,那刺鼻的味道讓人無法呼吸。
陳木槿和胥冠兒守著竹屋坐了一夜,等火終于熄滅,他們顧不上殘余的灼熱和刺鼻的氣味,第一時間沖進去,直奔議事廳。
當他們看見那三具焦黑的尸體時,眼淚還是控制不住,奔騰而下。三個人在臨死的前一刻都在互相保護,一個蓋著一個,最外面的那人用背抵擋著箭的攻擊,但是還是沒有抵擋住火的攻勢。
二人齊齊跪下,對著三具尸體磕了三個頭。
胥冠兒想去將他們的尸體抱出來安葬,卻被陳木槿拉住了,她黯然地說︰「別去了,燒了整整一夜,你一踫怕就要化成灰了。」
他听完,還是走了過去,毅然地說︰「哪怕是化成灰,我也不能讓他們得到!」
陳木槿看著他的背影,覺得這孩子,好像有什麼已經不一樣了。
果然如陳木槿所料,胥冠兒剛剛踫到一下,那尸體便轟地落地,化成了一堆堆灰白的灰燼。
胥冠兒就這麼抬著手,站在那兒,臉色慘白,手臂微微顫抖,眼神空洞中帶著細碎的悲傷。
「師兄」她于心不忍,上前想要幫他。
「不用,我自己來。」他蹲下,一點點將灰燼收集到自己的外袍。
陳木槿看著他跪在地上,近乎虔誠地用手抓起地上的灰燼,一把一把,灰燼飛揚起來,落在他的頭發上,一片灰白,就像是頃刻間衰老了一樣。
她轉身,抹抹淚,深吸了一口氣才轉身道︰「師兄快一點吧,我有辦法出谷!」
胥冠兒抬頭看她,微微點頭,將收集好的骨灰都打包好,系在了背上。
「師妹有什麼辦法?」他皺眉,臉上的淚痕和灰燼混成一團,看起來很狼狽,但是他那雙深邃如黑夜的雙眸卻散發出森冷的氣息。
「師兄跟我走。」她轉身往刻骨崖走去。
一貫好奇的胥冠兒此刻卻什麼也沒問,腳步沉沉,跟了上去。
一種只屬于兩個人的深切的恨意,讓他們在一夜間成長,此刻,兩人之間只有背靠著背的信賴和活下來復仇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