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格然眉眼淺笑兀自斟了杯茶呷了口,慢吞吞的道︰「你想他怎麼死?」
婉瑤垂眼,默了默,道︰「死在戰場上是最好不過的,免得惹了他人懷疑。」
「嗯,確實。」
婉瑤抬眼直視著沈格然,似笑非笑,道︰「我倒是有個法子,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但說無妨。」
婉瑤斂了笑,一本正經道︰「你不是差人告訴了宇文邕我落在了你手上麼?那就等著他來,若是能擒了他最好,引誘宇文護入城,接下來的,不就是你擅長的!」
這話說的倒是諷刺味兒十足,不過沈格然確實起疑,若是生擒了宇文邕,難保他不會一時沖動,動了殺念,那到時,即便殺了宇文護也于事無補了吧?他不信婉瑤沒有想到,可即便如此,為何還要冒此大險?
婉瑤忽而一笑,怎能不—無—錯—小說明他的擔心,開口又道︰「你以為我跟你走了之後,宇文邕會善罷甘休?就不怕他天南地北的找尋?那時想必我們也過不安生,等引他入城之後,假意弄死我,他知道我死了,便也不會再繼續糾纏了,難道這不是你想要的?」
沈格然低眉含笑,點了點頭,雖不如婉瑤真意何在,且走一步算上一步,總好過止步不前。
「可你怎知宇文護一定會來救宇文邕呢?要知道,除了我,沒人比他更希望宇文邕能死。」
婉瑤端起茶盅吹了吹浮在上面的碎沫,輕抿了一口,慢悠悠的道︰「所以要你放了宇文憲,只有宇文憲在,宇文護不會至宇文邕的生死于不顧。宇文護若是不在意自己名聲,怕是早就殺了宇文邕自己坐上皇位了,等了這麼久,不就是想要個名正言順麼!這次他若是不肯施以援手,不忠之名坐實,那他這幾年的功夫不是白費了?」
「呵、呵呵,我听你這意思,難不成是要北周大軍踏平了我這小鎮不成?若是宇文護肯來,怎會獨自一人而來?怕是北周盡數軍隊都要來我這里喝茶了吧?到那時,我可是還有命活著離開?」
婉瑤放下手中的茶盅, 當一聲,顯然是對沈格然的不信任而動了怒,抬起眼來睨了他一眼後,問道︰「難不成北齊沒了人?」言下之意是蘭陵王段韶與耶律光豈會眼瞧著城池淪陷而置之不理?
婉瑤這步棋下的倒是有些冒險,一旦被北齊將領知曉沈格然生擒了宇文邕,豈會再放虎歸山,可她也只能堵上一把,他把賭注壓在了宇文憲的身上,信他可以統籌帷幄、調兵遣將,救宇文邕于水火之中。婉瑤不得不這麼做,若是不把宇文護引到敵營里來斬殺,怕是就算他死了,他的那派系營黨也會造了宇文邕的返,宇文護幾朝元老,根深蒂固,實力不可小覷,想必隨便搪塞個理由,來個清君側,宇文邕就算打贏了北齊,沒了皇位,又有何意?內憂外擾,他這皇位想要坐穩了,還得需上幾年,婉瑤等不急了,她亦是沒了時間,這是最後一搏,勝負在此一舉。
沈格然眯眼笑的漣漪,伸手握住婉瑤的雙肩,討好似的道︰「沒想到你整日里沒心沒肺的就知道吃喝,腦子倒是轉的極快,放了宇文憲?由你,我說過,這一次,我信你,無論如何。」
沈格然殊不是最後的生死一搏?若贏,輸了天下,贏了婉瑤,足矣!若輸,贏了天下,輸了婉瑤,這樣的結果他不是沒想過,也不是沒試著這樣生活過,行尸走肉一般,心被人偷走了,還要怎麼活?
人啊,就是命里犯賤,該他得到的時候,他卻拱手讓給別人,如今,明知婉瑤一顆心不在他身上,卻還是想要試上一試,拿命!
宇文憲被放出城的那天,剛好宇文邕抵達虎牙口,他只帶了小部分軍隊快馬加鞭連夜而來,見了宇文憲,也顧不得休息,將司業城內的情況問了個遍,當然,也包括婉瑤的情況。
浮生因路焱的傷勢而陪著他留在了虎牙口,得知大部隊全被擄走之後,擔憂不已,見到宇文憲,亦是急忙問著婉瑤的情況,可是有受了傷?是否被用了刑?沈格然意欲何為?
「婉瑤暫時無礙,只是被囚禁了起來,別太擔心!」
宇文憲不知婉瑤打的什麼算盤,也沒時間問個仔細,她只告訴他,要他想法子引宇文護入城,這是打算在司業城內誘殺了宇文護不成?
宇文護老奸巨猾,明知城內有埋伏,哪里會肯冒死而去?
宇文邕穩重內斂的性子,終是坐不住了,他明知沈格然抓了婉瑤,目的就是為了引他出來,眼見著勝利在望,他卻沒有一絲猶豫,趁著夜深人靜,偷偷趕去了司業。
宇文憲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听見門外有馬蹄聲過,猜想是他皇兄不顧及自己安危獨自去了司業,卻也沒攔著。
雖不知道婉瑤的計劃,可他可以肯定的是,婉瑤定是不會害了他皇兄。
從鴿子的事上他便知道,婉瑤還在愛著他皇兄,否則,明知宮內多陰謀詭計,鴿子又那麼小,又怎忍心將她送進去?不過是怕宇文邕太過孤單,要鴿子陪著他罷了。
突然一愣,茅塞頓開,終于明了婉瑤之意。若是他皇兄被北齊生擒,宇文護怎能坐視不理?定會前去營救,哪怕他再希望皇兄逝于戰場,也難敵悠悠眾口的猜忌,原來如此。
宇文憲興奮的坐直了身子,不免驚嘆于婉瑤的智慧,如此一來,名正言順的除了宇文護,便是替他皇兄打下了一半的江山。想到此,不免又有些難過,到底,婉瑤愛的還是宇文邕,即便他傷她入骨
宇文憲忽而笑了起來,苦澀難耐,他垂著頭,默了許久,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里再沒了往日的灩漣,聲音里是無盡的淒婉,嘴角微闔︰「婉瑤,若有一天,你嫁與他人,我們就做陌生人,斷了一切,我可以默認我們不在一起,但原諒我無法接受你愛上別人。」
這話,婉瑤當初嫁進宮內時,他便發過誓,到頭來,還是難敵情之一字。
或許誰都可以,可唯獨婉瑤不行,他沒法跟她做朋友,他試過,真的試了無數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