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三十三回夏日雷雨淚濕春衫孰真孰假是是非非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新荷六月,碧波蕩漾。南風扶桃面,柳枝瑩若,玉脈參差。鴛鴦新睡覺,鯉魚戲水間。玉欄桿,木棚戶,雞冠環戶。茉莉皆為賓,鳳仙降于庭。素手把琴撫,操起一曲蓮花落,看水中孤影,美麗皆風景。

自從玉太妃病逝之後,木槿就從議政殿退了下來。每日在萬壽宮里,或撫琴,或寫詩詞,或喂魚兒,或繡花。這樣清閑的日子,木槿還真的是不習慣。她希望每天都會有很多事,要她來處理。而且還要她親自操勞,這樣,她才會覺著自己的生活是有意義的。

多少次走到御書房的時候,她都想著要走進去,看看各地的折子,了解全國各地的情形。不知為什麼,她的生活越來越空虛。上次豆蔻進宮的時候,還帶著她自己的兩個孩子。是龍鳳胎呢,到萬壽宮玩了會子。

坐在椅子上的時候,木槿總是不自覺的向外張望。她是希望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可是卻沒有,連著兩個月了,都沒有龍門的消息。她要菱角去打探,可是子礽卻總是說沒有消息。她嘆口氣說道︰「皇上這是在氣我呢,只怕是在他心里,就是我害死的玉太妃吧……」

菱角上前安慰道︰「太後不必自責,那是皇上政務繁忙,無暇顧及。龍門哪里道路狹窄,而且音信不通。況且一封信,還要走上半個月呢。」是這個理兒,可是木槿還是放心不下,踱著方步,來到御書房外。看著子礽伏案批閱奏折的身影,倒真是一個勤勉的帝王。

大約是自己以前低估了子礽,菱角也說道︰「先前奴婢覺著,皇上太過稚女敕。如今想來,倒還真是咱們的不是了。」木槿問道︰「怎麼不是了?」菱角答道︰「以前魏王爺在的時候,總會逗太後開心的。後來王爺上了戰場,奴婢就沒見著太後笑過。只是不停地過問朝政。」

仔細想想,可能是自己的日子太過空虛,所以總想著找些事兒做。這才導致了朝政上說的「垂簾」,不過好在子礽的那番話,讓木槿茅塞頓開。這兩個月,她一直都在萬壽宮,偶爾到園子里散散步,日子過得如此閑暇。

這日光線充足,映照在珠簾上,晃動著陽光的色彩。對著菱花鏡,木槿看到自己逐漸衰老的容顏,不禁撫上眉頭,對菱角說道︰「哀家是不是老了?」「不老,」菱角笑著說道,「太後娘娘在奴婢看來,永遠都是最年輕的!」

這是安慰的話吧,木槿微微笑道︰「歲月不饒人啊……菱角,真是苦了你,不然你也是早該出宮去的……」菱角搖頭道︰「奴婢願意終身服侍太後!」好一個忠心的丫頭,木槿拉著她的手,說道︰「你去書房里打探一下,看有沒有龍門的消息……」子礽對木槿有一種仇似的心里,木槿也不好過去。

待菱角剛走,就有一個小太監徑直走了進來。也不通報,直接就來到了木槿面前,木槿還正奇怪著,宮人怎可這麼隨便。誰知小太監抬起頭時,木槿卻看到了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尹寂嵐,你來做什麼?」他冷笑道︰「奴才來拜望聖母皇太後!」

多少年了,木槿都難以忘記這個人。他是秋葵的弟弟,曾近秋葵自責而死,尹寂嵐就以為是自己下的手。所以進宮後就瘋狂報復,不僅害死了五公主,還差點兒害死了賢妃娘娘。所以木槿做了太後以後,第一個就把他閹了,做了一個真正的太監。

不過並沒有完,尹寂嵐笑道︰「如果說之前,奴才沒有真正傷害到太後的話。那麼這次,我應該真的是做到了……」原來是他唆使著子礽吸食**煙的,那樣可以引起木槿的注意,讓木槿心痛。不過後來木槿把他發放到西山處,尹寂嵐就趁這個機會,在玉太妃的藥里下了**。

如此一來,玉太妃一死,就會讓子礽懷疑是木槿下的手。因為子礽在西山,而只有木槿在宮里。再說木槿之前一直把持朝政,很有做女皇的意思。木槿听後微微笑道︰「讓皇上以為是我害死了他的母後,讓他恨我。這就是你的計謀,還真的是不錯……」

宮門外一聲馬兒長嘶,快馬送來了龍門的消息。這是兩個月後的第一封信,說是龍門一帶失守,韓王爺受了重傷,正在往返的過程中。而剩下的兵力,則有睿賢王抵御。信里還要求朝廷繼續派兵,說是怕睿賢王抵抗不住。

書房里的子礽氣急敗壞︰「都是一群草包!」徐公公說道︰「皇上息怒,想來那胡兵……」他的話未說完,就見外面又有一宮人送信,誰料子礽看了以後,更加氣憤︰「霍將軍竟是臨陣逃月兌了!」

其實也不是臨陣逃月兌,而是胡兵說,霍皇後的死,與子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胡兵要幫助霍將軍,向朝廷為霍皇後報仇。所以霍將軍才住了手,收了兵。這才導致後方力量空虛,而前方部隊,卻是難以抵御胡兵的血性男兒。

子礽說道︰「霍皇後是朕大哥二哥的母後,又是聖祖皇帝的中宮皇後。算來也是朕的母後,朕怎麼可能害她的?這是哪里傳來的謠言?」無人知曉,不過必然是有人暗中挑撥是非,不然這場仗,怎麼可能一直打不下來呢?

回到萬壽宮的菱角,將這一消息說給了木槿。不料木槿只是听著安澤宇的消息,卻沒有。問了菱角,菱角搖頭︰「而且霍將軍撤去了後方的兵力……韓王爺也受了重傷……」這一句話,令木槿的心頭一震。她搖著頭,說道︰「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然後徑直往御書房走去。

可是御書房里,子礽早就對木槿沒有什麼好感了。對木槿也是不理不睬︰「太後娘娘不是一直在萬壽宮麼,怎麼出來了?朕不是也說過,這朝政上的事兒,太後娘娘還是少操心為好。」

這席話猶如一盆冷水,澆到了木槿心頭。菱角扶著她出來,安慰道︰「太後切莫悲傷,這不還沒有消息麼,再等等吧,等韓王爺回來了,咱們再細細的問問,說不定,咱們就有魏王爺的消息了……」

夜里悶雷轟轟,雷閃電鳴。雲塊碎裂,風聲嘶吼。折斷虯枝,池水攪動清淨,翻卷一夜波瀾。暗夜里,朱紅色大門敞開著。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木槿用手遮著強烈的白光,帶來人走近時,她才發現,原來是自己思念依舊的人。她正要高興的跑著上前,卻看到安澤宇竟渾身是血!

木槿驚呼了一聲,猛然間從床榻上做起。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噩夢,菱角也被驚醒了,她披了衣衫,做到木槿榻前,替她擦著額上的冷汗,問道︰「太後是不是做噩夢了……」木槿愣了一下,回憶著夢里的情景。抓著菱角的手,問道︰「他死了,他死了!菱角,我看到他渾身是血,而且他還……」

「那只是夢!」菱角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道,「太後,你做了一個噩夢。魏王爺還好好的,太後胡說什麼呢……」當菱角為她沏了杯茶,她緩緩喝下的時候。拍著胸口道︰「還好是一個夢,不過我怎麼感覺那麼真實呢?這不是一個很好的夢呢……」

菱角笑了︰「老人常說,夢都是反的。太後的這個夢,雖說是噩夢,可咱們的王爺這會子,只怕是在來的路上呢……」有菱角在安慰著,就算是謊言,木槿也會覺著不至于那麼孤單。

可是這樣一個夢,木槿又怎會忘記。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木槿時不時的派菱角前去兵部,或者是書房里看看,到底有沒有龍門的消息。可惜的是,沒有。一切都是零。倒是那個尹寂嵐,常常到萬壽宮來,說一些莫名的話語。木槿總也听不明白,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安澤宇只怕是出事了。

好在菱角在一旁陪著,不過尹寂嵐卻說道︰「奴才不是欺瞞太後,上次奴才路過御藥房的時候,就听見有人說什麼,要準備送藥到王府去……」這個王府,是韓王府,還是魏王府,無人知曉。

在焦躁的日子里,木槿更加難以安寢。她時常做一些古怪的夢境,而且都是血淋淋的噩夢。像是一個預兆,但是尹寂嵐的話又怎可信。菱角也曾說過,夢境相反的道理。不過都無用,還是等著安櫟楚回來再說了。

到了六月底的下午,安櫟楚終是回來了。是被人抬著回來的,听說是被胡兵的毒箭射中的。消息傳到宮里,子礽立刻帶了最好的御醫,趕往韓王府。木槿也要去,卻不知找什麼樣的理由。一時之間,心急如焚。

到了夜里,惱人的蟬鳴聲聲,在枝葉間,重復唱著單調的歌曲。木槿急的在屋子里坐也坐不住,在屋子里來回踱著方步。菱角見狀,沏了一杯清新的碧螺春,遞到木槿手中,說道︰「太後還是早些歇息吧,累壞了身子,可是不值得的。」木槿放下茶杯,對菱角道︰「我怎麼能睡得著呢?安櫟楚那邊兒也不知道什麼情形?」

為了寬慰木槿的心,菱角扶著她的肩頭坐下,說道︰「太後這是多慮了,咱們的魏王爺吉人天相,怎麼會有事兒?太後娘娘只管放心就是。再說了,這會子還沒有消息,必然是真的無礙了……」

等了一天,不見有什麼消息,大約真的如菱角所說,沒有事情了吧。就這樣木槿躺在榻上,胡思亂想著,很快就入睡了。只是雞叫第一遍的時候,就又醒了。她急著要菱角去韓王府打听,自己連飯也吃不下。菱角安慰著說道︰「如今韓王殿下正在休息呢,太後也未免太急躁了些……」

說話間,就有薛太妃進宮來探視木槿。她多多少少也听說了木槿和安澤宇的事情,她便很是擔憂。于是便進宮探望木槿,不管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木槿見到薛太妃,心里很是歡喜。便讓菱角沏了上好的太湖春來,自己則跟薛太妃寒暄著以前的陳年舊事。

這時薛太妃身邊薛小妹引起了木槿的注意,木槿看著她,明眸皓齒,光艷動人。鬢間插著一根雕花木簪,眉間一點朱砂,淡掃蛾眉。一身桃花色的穿蝶羅紗裙,下著珍珠湖色縐裙,腰間系著鵝黃色的宮絛。

木槿攜著小妹的手,細細看去,只見她眉蹙春山,眼顰秋水,裊裊婷婷。于是笑著對薛太妃說道︰「太妃身邊藏著這麼一個美人兒,哀家竟是不知!」一席話說得小妹面色紅潤。薛太妃笑著答道︰「這是妾身的小外甥女兒,因為家里無人照顧,妾身就把她接到身邊兒了……」

再次打量著小妹,木槿是越看越愛,問小妹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是否上過學?讀過些什麼書?」薛小妹只是笑而不語,薛太妃听了,便對小妹說道︰「太後問你話呢,還不趕快回答太後的話!」

這薛小妹本來最是大方活潑的,可是如今進宮面見太後,未免有些害怕。便對木槿道︰「回聖母皇太後的話,小女閨名小妹。今年一十六歲,在家的時候,父親請過私塾先生,只是簡單的識了幾個字,未曾讀過什麼書。」

前輩的答話,木槿听了更加歡喜。她又問薛太妃,小妹是否已經許了人家,薛太妃忖度著,木槿這是要為小妹做媒。而她又要子儼娶小妹,便答道︰「雖然說未曾婚配,不過小妹已經是有了意中人的。」

听了這個話,木槿不禁嘆氣︰「本來是要給她說六皇子的,如今看來,也便就算了。」薛太妃知道,六皇子子胥與小妹年齡相當,而且幽默風趣兒。只是一件憾事,子胥還沒有封王侯。再者說,她還要小妹許了子儼,為他誕下小王爺,將來好世襲御林軍統領一職。

夜來南風起,綠柳夏日長。小亭池水駐,碧波微瀾涼。團扇不解暑,燥听蟬聲鳴。打起柳枝兒,解衣褪羅衫。獨上蘭舟中,嬉戲避暑處。誰人難應答,郎君相思情。又有洞簫聲,且把舞聘婷。

夏日的漫長,素來令人難熬。對于等待著的木槿而言,更是一種煎熬。雖然表面上平靜如水,內心卻備受折磨。病情稍微好轉的安櫟楚,由侍女扶著進宮看望木槿。木槿見了,亦攙扶著他︰「這毒日頭,你又進宮做什麼?」

安櫟楚坐在椅子上,說道︰「皇太後心里想著的,臣都知道。只是太後苦于身份問題,無法到我府里去……所以臣就來了,一則看看太後,二則要太後放心……」心知肚明的木槿,對安櫟楚是感激萬分。

門外有菱角把門,安櫟楚便對木槿緩緩道來這龍門一站。原來龍門霍將軍以為自己的女兒,霍皇後是被子礽所害,就生氣的退了兵。自然,這一切不過是尹寂嵐的計謀,他要借著胡人的手,摧毀天朝,為他的姐姐秋葵報仇。他要木槿猝不及防,他要木槿失去她的摯愛安澤宇。

而胡人從中得到的好處,便是尹寂嵐答應的,劃給他們半壁江山。然後,尹寂嵐又對薛太妃說,為了退去胡兵的法子,就是要薛小妹嫁給子儼。不嫁給身為胡人女婿的安櫟楚,那樣不僅僅胡人退了兵,聖母皇太後還會對薛太妃另眼相看。所以薛太妃才會帶著小妹進宮,要木槿為子儼和小妹指婚。

不過這一切誰都不會知道,唯有尹寂嵐在背後陰冷的笑著。而對于安澤宇的下落,安櫟楚也是不知道︰「當時傷亡慘重,臣也派了好多人去找,可就是不見三王叔的蹤影……」

沒有消息,從安櫟楚這里,仍然是沒有任何消息。木槿登時暈了過去,安櫟楚連聲安慰︰「太後不必憂慮,現在當務之急是要退去胡兵……」沒錯,沒錯,退去胡兵才是當務之急。木槿定了定心神,對安櫟楚說道︰「你說的極是,只是如今戰況如何,哀家還是不甚明了。」

安櫟楚說道︰「臣回來的時候,胡兵來勢洶洶,好在有睿賢王在後面擋著,不然臣只怕就是回不來了……」說話間,薛太妃已經走了進來,對兩人說道︰「妾身倒是有一個好的主意,不知王爺和太後可否願意?」

一听說有了好主意,安櫟楚自然急不可耐的詢問。而木槿則知道,必然是要用婚嫁的法子。果不其然,薛太妃的主意,是要薛小妹嫁給子儼為妻,而要安櫟楚迎娶胡族的公主,用以平息戰火。

可是就這樣一個簡單的法子,子礽卻不同意。自古以來,不論是對海疆,還是對胡族,一直都是聯姻。不僅僅是毀了孩子們的幸福,而且這種姻親關系,是維系不了多久的。所以子礽的建議,就是一直打下去。好在睿賢王的部隊精湛,這兩天頻頻傳來捷報。

自然,薛太妃的主意無法得到通過。可是小妹是不能夠嫁給安櫟楚了,這一點自然可以確定。薛太妃放了心,尹寂嵐知道以後,心里頗不是滋味兒。他打好的算盤,就這樣落了空,不過接下來的一件事,讓他又燃起了希望。

原來睿賢王上了一道折子,說龍門忽然傳來消息,胡兵竟然在一夜之間,全部退了兵。問明緣由,胡兵說是胡族要為他們的慶陽公主準備婚禮,所以就罷了兵。可真是奇怪,罷兵不說,竟然還擺起了婚宴。睿賢王雖然心里疑惑,卻還是等了兩天,果真,龍門一帶,沒有一個胡兵駐守了。

難道僅僅是為他們的公主準備婚禮,就這麼一個簡單的理由?怎麼會讓強大的胡兵一夜之間,罷兵求和?這件事還真是蹊蹺,睿賢王留了一個心眼,親自喬裝打扮,去往胡族查探究竟。

那子礽也甚是奇怪,胡兵自來凶猛如虎,而且還心胸狹窄。這次因為自己一句「為韓王殿下迎娶新婦」的戲言,壞了胡族「胡族公主若亡故,女胥不得迎娶非胡族以外的女子」的規矩。從而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惡戰,是什麼讓強大的胡族,瞬間退了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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