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情形已然要失控,趕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由于太過匆忙,我的兩根手指還插入了他的鼻孔。
場面似乎比剛剛還要尷尬。
這時雨簾翻開,葉家的一個伙計穿著簑衣走進洞里來,恰巧看到了這一幕,原來場面沒有最尷尬,只有更尷尬。這時他仿佛失明了一樣,眼楮忽略掉抱著我的葉珂亭,在洞內環視一周,對外面喊道︰「少爺不在這里,我們再去別處找找。」說完還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
葉珂亭面色冷峻地叫住他,讓他取來一件簑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外面的雨勢漸小,他單膝蹲下讓我趴在他的背上,要背著長袖蹁躚的我出去。我一出洞口嚇了一跳,洞口兩邊站滿了葉家的伙計,他們正在看著對面的伙伴,一言不發。
葉珂亭赤身**地背著穿著他的衣服的我。此時此刻我覺得我已經完全不需要解釋了,因為語言的辯解太蒼白了。
微雨滴滴打落在他結實的身軀上,順著輪廓滑下,這一刻的葉珂亭仿佛鐵鑄一般。他把我放置在一匹馬上,有伙計給他戴上草帽簑衣,他登上另一匹馬走在最前面,帶著所有人回到村子。
葉珂亭的臉色很不好,一路無言,我催馬上前輕松地對他說道︰「你不必因為馬車之事就硬逼著自己選擇我,感情之事貴在兩情相悅,勉強不得。在情之一字面前繁文縟節都是束縛。」
他側過身子冷冷看向我︰「我知你不悅我,我也沒想束縛誰。我會囑咐伙計不要亂說。初小姐請自便吧。」說完催馬而去。
你說我讓他不要有壓力,他倒是一副傷自尊的表情,我的頭更疼了。
回到村里,村保讓一位大嬸照看我,喂我服了湯藥,我便沉沉睡下。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夢里都是葉珂亭那副冷漠中有點憂傷的表情。
我嘆了一口氣,睜開眼,眼前依然是葉珂亭。他看我醒過來了,轉身要走。我拽了拽他的袖口,告訴他我渴了,他起身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我,又要走。我雖有點拎不清他為何生我的氣,但他這一路的照顧,我心里還是很受用的,所以我裝作有些虛弱的樣子,長了長嘴,他無奈把我身後墊高,喂我喝了水。
這時照顧我的大嬸進來了,看我醒來很是高興,連忙問我餓不餓?我癟著嘴點點頭,我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我的胃里已經沒有余糧了,我想反芻點吃的都沒機會。大嬸高興的應了一聲,要去給我做些吃食。葉珂亭伸手攔住她道︰「照顧好她,我去準備吃的。」
大嬸模模我的頭,告訴我說︰「菩薩保佑,小姐已經發燒一天一夜了,你要是再不醒過來,葉少爺怕是也要急病了。小姐真是好福氣,能有人這麼沒日沒夜的守著你。」
「大嬸你可別逗我了,這位少爺最講究男女之防,能來看看我我已經受寵若驚了,還能日日夜夜的陪著我?」
大嬸拍拍我的手道︰「凡是總有個例外,能被當做例外是件多麼值得珍惜的事兒。」听著大嬸的話我倒是有些感慨,被與眾不同的對待自然是好,可是這一切的願意若只是因為馬車上的肌膚之親,那這例外也太草率了。
不久外面有伙計說飯菜已經備好了,大嬸都一一端了進來,擺在小餐桌上。要是按照大嬸說的,那葉珂亭肯定也沒吃東西。我忍住口水一 轆又卷進被子里,表示飯菜不可口,不想吃了。這下子給大嬸急得團團轉,趕忙去匯報給葉珂亭。
片刻後葉珂亭帶著怒氣進來︰「初歆你不要太任性!」
我在被子里含含糊糊地對他說︰「粥太燙,鴨蛋太咸,蔬菜太淡,土豆泥有些硬,回鍋肉太稀爛。不信你試試?」
我听著他一個一個的試了一遍,果然更加生氣了,站在床邊一言不發。我「嘿嘿」一笑鑽出被窩,問他︰「好吃麼?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啊。你這性格不在餐點是不會找吃食的,所以我約你一起共度鄉間下午餐啊。」邊說邊拉著他的袖子讓他坐下。
他無奈地坐在床邊,讓我起身吃飯,順便還嘟囔一句︰「真是拿你沒辦法。」我笑嘻嘻地告訴他,其實在等他來的時候我沒忍住,偷偷吃了兩口回鍋肉。他听完沒忍住微微一笑。
我們坐到桌子前,葉珂亭給我剝了一個鴨蛋,我把蛋黃放在粥里一起吃了,把蛋清留給他。他好笑看我︰「你倒是會吃哈?」可他嘴里說著不要,但是身體還是很誠實的,默默把蛋清吃掉了。
我撒嬌似的笑了笑告訴他︰「我不愛吃蛋清。」他又給我夾了一個土豆,我把皮剝掉放在他的盤子里,告訴他我不愛吃皮。
他又好氣又好笑的把土豆皮從盤子里撿了出來。我看著他不和我一般見識的樣子,深覺欺負君子這件事實在是太好玩了。
第三天一早葉家便啟程回聞達山莊了。還沒進門,就有小廝來報,說是大小姐要回來了。
這位小姐我倒是有耳聞,她是葉容川的妹妹,葉珂亭的姐姐,閨名喚作葉知秋。知秋小姐出生有胎疾,一生氣便會抽搐,葉家二老尋醫問藥卻不得方,到廟里祈福的時候,師太告訴他們,這孩子火氣太旺,不如養在廟里,吃齋修禪,方能長久。所以葉小姐長年不在家。在寺里這麼多年,想必是位沉靜和氣的妹子。
入門不久,申屠來報,說是昨日談妥了一筆大買賣,他今晚就要趕回中都了。我淡定對他道︰「慢走,不送。」
申屠嘉陵悠悠地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好一個薄情寡義的女人,我是想問你,你願不願意隨我回去,做我的三姨太。保證金銀細軟供你享用一生。」
我靜靜地看了他一會,眼皮都沒抬起了重復了一句︰「慢走,不送。」
他倒是平和︰「好吧好吧,你既無心我便休,在葉家好好的,有需要去找我,報上名號,我保證好吃好喝款待著。」
這時葉老爺走近,對申屠說︰「今日得知賢佷要回中都,老夫不能強留。但賢佷身份貴重,我葉家必須安全送到,所以老夫安排了十五鐵騎,二十侍衛護送賢佷。」
申屠激動地搖搖頭。葉老爺擺擺手笑道︰「賢佷不必客氣,這是聞達山莊應該做的,還請賢佷轉達老夫對令尊的問候,歡迎他來到平城來做客。」
申屠繼續搖頭道︰「叔父,我的意思是安排護送的人有點少,建議增加到一百人。」
葉老爺哈哈一笑︰「就按佷兒說的做。」我捂臉暗自想道︰做一名出色的商人,必須要膽大心細不要臉,看來不要臉還是佔得首位。
我仍有些不舒服,徑直回了院子。院子還是那個院子,寧遠還是那個寧遠,姿勢還是那個姿勢,我甚至有一刻的恍惚,時光回流了?還是她一動不動的凹了三天的造型?我上前晃了晃我的手,她慢慢地看我一眼,對我道︰「初歆你回來了啊。」
我目瞪口呆地問她︰「你是就這樣一個姿勢三天了麼?」
「也不是,偶爾我還會吃吃飯。」
我扶著她的肩膀搖啊搖︰「這位少俠,你醒醒吧,你的容川大哥只是去體驗生活了,又不是去娶媳婦兒了,你又何苦這樣?」
寧遠嘆了口氣問我︰「你知道什麼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麼?他娶親了也無妨,起碼我能日日見到他就好啊。」
我搖搖頭表示我還真不知道,但我知道愛情是怎樣把我英姿颯爽的寧遠變成了一個小怨婦的。我嘆了口氣對她道︰「罷了罷了,我本想撮合你和葉珂亭的,但你個實心木頭一通到底的。葉容川去了西南三公府,你今日就收拾收拾也去了吧。他扮作小廝體驗生活,你就女扮男裝去三公府劈柴喂馬吧,你不就想日日見到他麼。」
寧遠整個眼楮都亮了,但隨即一暗問我︰「怎麼和葉老爺和夫人交代?」
我還能說什麼,寧遠去看你們兒子了?我只能說師父另有事交代她了唄。寧遠開始還裝裝矜持,到快出門時高興的連蹦帶跳地哼著歌。我看著她心里也樂呵呵地,但有一絲擔憂一閃而過,葉容川明顯對她無意,她的一番痴心又要往何處去。我沒事要給葉容川喂喂胡蘿卜明目,讓他可以發現寧遠的好。我的寧遠是個好姑娘,她值得被所有人真心相予。
但愛情里何時分的是好壞,只不過是各花入各眼而已。看著在馬上來回擺手和我再見,我不禁好笑,上一刻全世界灰暗,下一刻整個人發光,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力量?
送走寧遠又送走申屠嘉陵。偌大的聞達山莊也似安靜了下來。我在搖椅上默默看著醉人的夜空,突然一陣塤聲傳來,讓寂寥的夜也不會那麼孤單了。
第二日一早,葉家老小都等候在門口,我也隨行在人群中。葉珂亭出來的晚了,走到門口先四處看了一圈,直到看到我後才面向街前等候。
這時遠遠的有兩匹馬出現,前面棗紅馬上是以為紅衣似火的姑娘,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大大的笑容綻在臉上,雖然還沒到身前來,就已經感受到她的熱情。
而她身後還有一匹馬不疾不徐地前行,馬上那人膚色呈小麥色,嘴角還掛著滿不在乎的笑容。
他怎麼會來到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