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餃子時,劉識問了張明華給城中窮苦人家送米面肉菜的事,得知白日早已妥當地安排了下去,便放了心。
過年了,至少得讓他治下的百姓都能吃上一口餃子。
吃過餃子,紅河縣的習俗是去小青潭拜巫覲,祈求一年平安順遂。
當然,這是二十年前觀音山的小廟被匪眾劫掠侵佔,巫覲又悄然成了民眾新的信仰之後,才漸漸時興起來的規矩。
劉識卻沒有從眾,而是在院子里支好香案,祭告天地,遙拜祖先。
等到天微亮時,劉識又帶著安老大和張明華,帶著昨日就備好的新年賀禮,逐一拜訪紅河縣的耆老們。
劉識此行謙遜有禮,月兌去知縣的身份,只是以晚輩學生的身份給諸位耆老拜年。
當地凡是有點名望的老人,都讀過書,又閱歷豐富,劉識稱呼他們一聲前輩」「師長」也說得過去。
彭瑾留在家里照看暖暖,順便接待張家夫人李家嫂子的,幫劉識處理好夫人幫們的關系。
自古都是男人在前頭拼搏廝殺,女人在後頭穩固陣地,全力相助。
尤其是吳忠和劉識之間的斗爭還未明朗,結果不可預知,眾人都持觀望的態度,想托自家妻子從彭瑾這里打探點消息,好見風使舵。
彭瑾都客客氣氣地以官方的說辭給擋了回去。
中午劉識回來時,彭瑾把情況和他提了提,嘆息道︰「都是這般牆頭草,真是讓人失望。」
劉識拍拍她的手,笑道︰「趨利避害,這是人之常情,不必感懷。」
彭瑾點點頭,又問劉識此番出訪情況如何。
吳家在當地雖然是名門,但並不是唯一的望族,甚至也算不上數一數二,劉識要是能得到其他人的支持,對付吳忠就更加輕而易舉了。
「初次拜會,交淺怎麼能言深,跟你差不多吧。」劉識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頓了頓,又笑道︰「不過,也不算是全無收獲。至少,能夠看得出來,那些耆老們對于民眾過于信奉巫覲,以至于連自家祖先都怠慢了的事,頗有微詞。」
除非是事情有可能傷害到彭瑾,否則劉識凡事都不會瞞著彭瑾。
上次他因為請願而被關入大理寺監牢的事,可把彭瑾給嚇壞了。
彭瑾點點頭,道︰「數典忘祖!更何況‘子不語怪力亂神’,我也覺得那位巫覲大人有些邪乎。」
劉識點點頭,笑道︰「邪乎不邪乎的,咱們回頭再論。盡快把吳忠拿下,才是正經!」
彭瑾贊同,問道︰「我看吳彬近幾日不論當值不當之,每天都來總賬,就連除夕初一,要不是你再三請回,他還要繼續工作呢。怎麼,他這是想好了嗎?」。
劉識搖頭道︰「誰知道呢!臨陣倒戈這事,擱在誰身上都要仔細地思量思量。」
說到這里,劉識突然雙手一拍,笑道︰「說到吳彬,我正好有一事需要夫人幫忙呢!」
劉識說著,站起來,一揖到底,一本正經地求助。
「作怪!」彭瑾掩唇嬌嗔。
劉識便直起身子,偎到彭瑾身邊,低聲道︰「我想起你保個媒……」
正月里,總是熱熱鬧鬧的。
劉識和彭瑾因為初來乍到,百事待興,忙得焦頭爛額的,沒有時間去上河縣看望梁山和劉萱,便讓安老大帶了禮物代為拜訪。
彭瑾特地列了孕婦調養身子的食譜單子和注意事項,托安老大一並帶去。
劉萱雖然嫁到上河縣一年多了,但是生活習慣肯定還是和在京城時一樣,孕期的婦人又嬌氣,彭瑾擔心灶上的婆子伺候不好她。
梁山則擔心山路崎嶇,來往人又多,不安全,便也沒有放劉萱到紅河縣來,同樣托人捎了禮物聊表心意。
等到正月初六,年假結束,吳忠等人便都準時來上衙了。
原本,吳忠昨天臨時召集大家,商量好了今日要給劉識難堪的,讓劉識明白到底誰在紅河縣才是說一不二的人物!
但是,劉識一句「一切照舊」安排下去,就自去籌劃新的一年的工作去了。
吳忠想了一肚子的招兒,硬是找不到實施的地方,憋得一口老血。
吳忠本想趁著劉識不在,把大家都叫過來訓示警戒一二,可是看到那些往來伺候打掃的僕從小吏,不時地張望過來,他只得忍住了,心里卻頗有些不以為然,籠絡這些卑賤的人又有什麼用處!劉識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但是,等後院來人請吳彬,說是彭瑾有請時,吳忠再也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等吳彬回來了,吳忠找了對賬的借口把叫到一旁,低聲喝問道︰「知縣夫人找你過去有什麼事?你不是私下里應下他們什麼了吧?!」
一開口,就是滿滿的質問。
吳彬原本洋溢在臉上的笑容,慢慢地僵住了。
雙手在衣袍的掩飾下握緊,吳彬如同以往一樣恭順地低頭回道︰「大人多慮了。夫人叫我過去,只是想給我保個媒而已!」
吳忠嗤笑一聲,道︰「看來咱們的知縣大人這是沒轍兒了,竟然想著施用美人計!你可別中了他們的奸計!想想,你還心心念念地要娶王秀才家的女兒呢!後院里頭那幾個丫頭雖然水靈,但可都是奴籍,哪里比得上秀才家的女兒?」
吳彬原本想說,彭瑾為他保的媒就是他的心上人,鄰家的王秀才的獨女王清兒,但是看到吳忠那副得意又鄙夷的嘴臉,他突然就止住了。
這些年來,吳忠沒少拿幫他娶到心上人的許諾引著他幫忙做假賬,盤剝百姓,但是從來都沒有兌現過諾言。
他算是看明白了,就如同不給他錢財一樣,吳忠這是拿王清兒來轄制他呢!
他若是把實話告訴了吳忠,指不定吳忠在背後會如何使絆子,讓他和佳人生生錯過呢!
吳彬心里暗恨,默不作聲。
吳忠還以為吳彬是信服了他的話,便拍拍他的肩頭,一臉輕松愉悅地打發他道︰「好了,快去忙吧!辦好了差事,等過了這個坎兒,我就親自上老王家替你求親!」
吳彬強忍惡心和怒意向吳忠施禮告了退,坐在案前,默然思索良久,打定了主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