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雅詩充分盡到了她小主人的義務。
唐欽在茶幾前的沙發上坐下之後,她先是給唐欽泡了一杯茶,又開了電視機,再把裝著瓜子的小盤推給唐欽。等做完這一切之後,她才和唐欽並排坐在了沙發上。
「你喜歡看什麼頻道?」陳雅詩端著遙控器詢問唐欽。
頭一回見到陳雅詩這樣溫婉體貼的一面,唐欽擺了擺手,有些受寵若驚︰「挑你自己喜歡的看就好。」
電視屏幕被陳雅詩手里的遙控按地換了一個又一個頻道。
兩人隔著一個身位,唐欽知道以陳雅詩的矜持不可能邁出那一步,于是他也不說話,悄悄往陳雅詩那邊靠了一些。
又悄悄靠了一些。
直到踫到她的胳膊、她下意識地縮了縮後,唐欽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過分了。
原以為陳雅詩會挪開一些的,但讓唐欽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像是沒發現唐欽的舉動一樣——安靜地坐在原地盯著電視屏幕,上半身坐得筆挺,很專注的樣子。
殊不知頻道早已定格在了某內衣廣告,這充分暴露了她的心不在焉,顯然被唐欽剛剛湊近她坐的親昵舉措給弄得芳心大亂。
屏幕里一個大胸少婦正在搔首弄姿,跳躍間胸前那一對36D的凶器桀驁不馴,仿似要掙月兌牢籠,激起好一陣的碧波乳.浪。同時她嘴里還振振有詞地吹噓著她身上穿的那件文胸有多麼多麼牛逼,多麼多麼神奇,穿上之後老公變得多麼多麼疼她,每晚都愛不釋手雲雲。
唐欽的眼楮漸漸睜大,再睜大,瞳孔微縮。
真沒想到陳雅詩喜歡看這種節目。
真沒想到她是這樣的陳雅詩!
陳雅詩學習好,人漂亮,心地善良。唐欽開始還擔心,覺得像她這樣優秀的女孩子,和他自己對比起來在生活習慣方面完全找不到任何共同點。
但現在唐欽放心了——總算找到共同點了,唐欽平時也愛看這種節目!
「小雅,你楞嘛呢——內衣廣告有啥好看的?」
孫如端著一盤剛出爐的糖醋鯽魚,將它放到大理石方桌上,一邊訝異地問道。
「啊?——啊!」
陳雅詩瞬間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換了台。
好在孫如一轉身就又重新回廚房去了,並未在剛剛的問題上糾纏下去。
「哎呀煩死了!沒好看的。」陳雅詩啪嗒一聲關掉電視,剛才她都快丟臉死了,怎麼就突然失了神呢。她有些暗自懊惱。最可恨的是電視好死不死地換到了文胸廣告的台上——大寫的尷尬!
唐欽老實地說道︰「哪里沒好看的,剛剛那個廣告就挺有意思的啊。」
「你——變態!」
陳雅詩突然發現,在唐欽面前,自己似乎不太需要刻意去注意形象。往往他一句話,就能將她內心的尷尬悄然化解,完全就不像以往那些追求過她的幼稚的高中生。
…
唐欽很喜歡吃甜食,又很喜歡吃魚,這就導致了孫如做的那一盤糖醋鯽魚基本上全進了唐欽的肚子。
他屬于從小吃魚都不帶卡刺耳的那種,小時候在農村爺爺經常下河逮魚,並且每每告訴唐欽說,多吃魚會變聰明,唐欽信了十四個年頭,可在學校里每次考試仍舊是最後一名。
鯽魚肉質鮮美,哪怕是水庫里養的,都要比其他魚類好吃上許多。
直到魚尾巴都被唐欽吮吸了個干淨,母女二人早已看呆。
看著光潔溜溜的魚盤,孫如心里相當有成就感,唐欽的不客氣恰好也肯定了自己的廚藝。
「好吃!太好吃了。」唐欽意猶未盡地吮.了吮筷子。
「哈哈哈,好吃嗎?我也喜歡吃魚,可我們家小雅不怎麼愛吃魚,她怕卡刺。」
孫如笑呵呵地道,心想這唐欽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啊?對不起啊阿姨,因為太好吃了,所以一不小心——就吃完了。」唐欽有些靦腆地笑著。
孫如眼底的笑意就再也止不住了,泛上臉頰︰「你要是覺得好吃,改天再來阿姨家阿姨再給你做。上回你把小雅的腳給看好,真是幫了大忙呢。」
陳雅詩在一旁忍不住鄙視地看了看唐欽,這個臭家伙嘴巴跟刷了蜜一樣,總感覺再過不久她媽就快被拐跑了。
飯過中旬的時候,開門聲響起,應該是陳鋒從醫院里回來了。听孫如剛才說,陳鋒今天周末本來不用上班,但臨時接到一個電話後,他就急急忙忙趕去了醫院,似乎是要去處理某件事情,這才耽誤了午飯。
剛進門,陳鋒便長嘆了一口氣,神情疲憊又憂慮,仿佛是遇到了什麼難題。「我回來了……」
「陳叔叔你好。」
唐欽站起來打了個招呼。
陳鋒愣了愣,這才想起今天家里還有客人,于是他迅速將凌亂煩躁的心情收拾好,笑道︰「小唐,你來了。」
他將皮包放在架子上,洗了個手後快步落座,就坐在唐欽的對面。
「不好意思,因為今天有點事,所以回來晚了。」
孫如有些擔心地問道︰「醫院里沒什麼事兒吧?」
最近華夏醫鬧的問題越來越嚴重,醫生這個職業並不是沒有風險的,更何況她的丈夫還是個外科醫生,她會心有所憂也是理所當然的。這時候自然是忍不住關切地問了一聲。
「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吃飯吃飯。」
陳鋒對她打了個眼色,然後跑去角落里拿了一瓶五糧液。
先是給自己滿上一盅,正準備把酒瓶子蓋嚴實放好,又突然頓了頓,習慣性地問了聲︰「小唐,陪叔叔喝兩杯?」
「別胡扯了,小唐怎麼能喝酒。」孫如瞪了他一眼,惱他的亂開玩笑。
「我就說說而已——」
不想在母女倆驚訝地目光下,唐欽突兀點頭道︰「那就陪陳叔叔喝上兩杯。」
答——答應了?
就連陳鋒也是大楞。
旋即哈哈大笑。
「好!你這小子蠻有意思。」
遞來一個干淨的陶瓷酒盅,陳鋒親手給唐欽滿上。
為了喝酒,他還特意買了一套喝酒的陶盅,美其名曰每日一盅,更有感覺。可酒盅放在家里都快蒙塵了其他幾只都還沒用上幾次,如今總算有人陪他喝酒,他自然是相當高興。
酒盅相踫,陳鋒一飲而盡,唐欽見狀也是一飲而盡,絲毫不含糊。
「小唐——厲害啊!」陳鋒驚訝地合不攏嘴。
五糧液是高粱酒,白酒的一種,在湘陽的當地話里白酒也叫燒酒,喝到嘴里胃里像火燒的意思——這五糧液少說也有五十度,他陳鋒喝都有些嗆嘴,可唐欽痛飲了一杯倒跟沒事人一樣,臉不紅氣不喘的。
酒一下肚,話就多了。
「小唐,听小雅說,她的腳,是你扎針給弄好的。也就是說——你真的會針灸,懂中醫?」
「懂一點。」
「你也別謙虛了,年紀這麼輕就會這一手,怕是父母也是做這一行的吧?」
唐欽就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父母在廠里上班。」
陳鋒訝然︰「這樣——那莫非是師承?你師父是?」
陳鋒也是醫生,雖然是西醫,但醫院里也有中醫科,中醫科里也有一些有名的老中醫,他知道中醫不像西醫,有著師傳這樣一種獨特的學習方式。這才有此一問。
可是話問剛出口,見唐欽沒開口接話,他就意識到似乎有些欠妥了。
畢竟這方面的東西無論在哪一行都有忌諱。
「哈哈哈,吃菜吃菜,就當我沒問。」
「我師父並不是什麼出名的人。」唐欽苦笑道。
倒非唐欽不願意說,而是就算他說了,陳鋒也不會知道。畢竟說起他的師父,除了當今少數一些老骨頭外,怕是早已無人知曉了。
陳鋒就笑,也不在這事情上繼續糾纏下去了,就當唐欽不願說作罷。
飯桌上一旦喝酒,吃飯的時間便會延長許多。
這就導致了孫如和陳雅詩早已吃好離席,陳鋒跟唐欽還在那里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陳鋒是因為醫院里踫上了煩心事,這喝酒一旦因事而喝,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所以陳鋒很快就喝高了,一喝高就全然忘記了對面坐著的是他女兒班上的同班同學。
本以為跟一個可以當自己兒子年紀的人喝酒總會有代溝,但陳鋒無論如何沒想到的是,唐欽一點也不像個高三的學生,反而像是些跟他歲數相仿的中年人似的。
他說的話頭唐欽總能接上,並且相當稱他的心意,更是能拋出另一個他感興趣的話題。
「小唐,你牛,你的酒量真好,再來!」
唐欽這會兒也有點喝高了,興致盎然,他想起了以前在部隊里和兄弟偷著喝酒的日子。
不一會兒,在陳雅詩和孫如母女二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這年齡對比懸殊的一老一小怪異組合竟勾肩搭背、舉著酒杯唱著山歌手舞足蹈起來。
「天了——這世界亂套了。」
陳雅詩目光有些呆滯,喃喃出聲。
她的意中人是一個集威武霸氣和溫柔體貼于一身的帥哥,有一天他會上她家門,陪她父母好好吃上一頓飯,博得他們的青睞——她猜中了開頭,卻猜不中這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