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覺得她也沒那麼討厭,甚至于她不再是那個蠻不講理的丫頭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知書達理懂得權衡利弊的大家閨秀。
她看他的眼神專注而認真,里面充滿了他所熟悉的感情,以及許多他不明白的東西。
楚慕白猛的收回視線,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竟然會覺得她看自己的眼里充滿了感情,這簡直是比她叫他把她關到大牢里去還讓他覺得吃驚。
他再看過去,卻只見她雙目炯炯有神明亮清澈,絲毫沒有其他異樣的地方,心里突然又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搖了搖頭,收起了自己這種不正常的心思,略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說道,「你所說的本官已經知道,本官會盡快派人去調查事情的真相。」
想到鄭錢最後跟她說的話,她幾乎沒有多做停留,謝過他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她的動作有些遲頓,三天的牢獄生活,就算是個成年男人,身體條件差的都會受不住,更何況她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姑娘家。那略微遲緩的背影莫名的牽動了楚慕白的心,僅這一下,讓他不自覺的說了句,「謝謝你。」
這件事如果查清楚了,不僅是對夏家,能快速的結了此案對他的官涯來說也是有極大好處的。
余招娣心頭一暖,她闔上眼硬是逼回了眼里濕意,這才轉回頭對著他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我做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不需要別人的道謝。」
她本來是打算直接去找夏錦程的,可是一想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便先回了一趟家,梳洗一番。
「余招娣,你好歹是個姑娘家吧,還能不能給自己長點臉面了。」余念娣一見她就開口嫌棄,其他幾人看到她的時候,除了驚訝于她的狼狽之外,並沒有太多其他的情緒。
她臨進大牢前讓楚慕白能差人告訴她家里人一下,說因為花圃的事情,她需要留舍在花圃里幫忙。那時候雖然楚慕白沒有直接答應她,可是看沈玲萍她們的反應,想必他應該是有派人來說過了。
余招娣沒有時間跟她斗嘴,沖她們幾人笑了笑,趕緊回了自己屋里,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幾人面面相覷。
想到自己等下要去見夏錦程,並告訴他這個好消息,說不定還能因此而見到自己的父親夏青瀾,心里的歡喜就躍上了眉梢,讓她整個人都歡愉了起來。
只是,她想不到的是她只是想想的事情,竟然真的發生了,她真的因為這件事而見到了她的父親夏青瀾,並且還是在一種令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見到的。
她剛進屋沒多久,余念娣就過來敲響了她的門,告訴她,有貴人來找她。語氣很是凝重,比她當初見到楚慕白的時候還要更甚一些,那語氣,讓她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些許不安。
余招娣有些納悶兒,並在腦海中思索著她認識的人當中,可以稱之為貴人的人都有哪些。可不論是哪個,都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來找她。
懷著忐忑的心情,她快速的將衣物穿戴整齊,又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之後,這才邁出了門。一直等在門邊的余念娣一看到她,就把她往旁邊一拉,小聲的問道,「你這幾天在外邊沒闖禍吧?」
余招娣搖了搖頭,「沒有啊,我就好好的在花圃做事呢。」
「你這話,騙騙咱娘還成,就別在我面前裝了,那夏家花圃里的花全都死光了,能需要你在那里做什麼?」
「你……」
「放心吧,我沒跟娘說。」余念娣一臉未卜先知模樣的擺擺手,不把她的驚訝放在心上。她指了指站在院子中間的幾個人,輕輕的說了句,「來者不善。」
院子里,一身錦衣的夏錦程與一臉疲憊的趙遠分別站在一個負手而立的中年男人身邊。那個男人與夏錦程有些相似,但是比起夏錦程的斯文,他更顯粗獷一些。在看到她的時候,男人沉穩的臉上閃過一抹怒意。
余招娣愣愣的看著那個男人,似嘆似喚的呢喃了聲「爹……」,聲音極輕,除了她自己,誰也沒有听到她說的話。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夏青瀾走過去,卻被站在他面前不遠的沈玲萍給攔住了。
「你這丫頭,沒個規矩,見了夏老爺也不知道行禮!」
余招娣腳步踉蹌了一下,堪堪停在夏青瀾面前。她以一種極莊重的方式向他行了一個禮,有些困難的叫了聲,「夏……老爺……」之後,又分別向夏錦程和趙遠行了禮,每一個動作都標準到位,看起來就像是受過良好的教導。
「我正有事情要找您,我……」
不待她說完,「啪」的一聲,夏青瀾的巴掌甩在了她臉上,他將手中一直攥著的一張紙扔到她面前,厲聲道,「這可是你寫的信?」
她不敢置信的撫著臉,愣了許久才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紙,打開一看,正是那天她幫著趙遠寫的信。
「是,是那天我幫趙伯寫的信,後來趙伯叫我把信送去給大少爺,誰知道途中出了點意外,信就丟了。」她直言不諱。
「丟了?」夏青瀾猛的抬高了聲音,「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說完,他沖夏錦程做了個手勢,自己轉過了身去,似乎不願再多看她一眼。他對她毫不掩飾的厭惡,讓余招娣心里覺得很難過。可是她仍是挺直了腰桿站在那里,因為她並不認為自己有哪里做錯了。
夏錦程見狀,從她手中抽回那封信,來回又看了一遍,這才說道,「今天早上有人將這封信交給了我,說是你親手把信交給司徒 ,所以才會讓司徒家事先做足了準備,事事都搶在我夏家之前,導致夏家的作坊現在因為沒有鮮花,連工都開不了。」
「我……我沒有,我不可能會這麼做!」余招娣想也不想就替自己辯白,然而回應她的,是夏青瀾的冷哼,以及夏錦程不信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