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新年將至,舂米、祭灶、打掃、宰殺,家家戶戶都忙得不亦樂乎。
沈月然原本以為這是她與綠蘇的第一個新年,可能會應付不來,可是衛奕時不時地帶姚進謙前來,幫了她們不少忙。
就連之前令她頭疼的屋梁雜物,在衛奕面前也變成小菜一碟。
她見衛奕身輕如燕,上下自如,于是靈機一動,信手用紅錦做了幾只蝙蝠,又用紅絲線打了幾個絡子,交給他後,由他一一懸于梁上。
開門關門間,紅色的蝙蝠帶著長長的紅絡子在空中微微擺動,為小屋平添幾分年味。
衛奕見此物喜慶,開口要來。
難得衛大人開口,沈月然當然不會拒絕。
她想了想道,「此物只是一時興致所至,略顯粗糙,不如公子多等幾日,民女稍加修飾後才敢拿得出手。」
—無—錯—小說衛奕點頭,不再多言。
除夕守夜,沈月然擁著綠蘇坐在炭火前,姐妹二人一邊剪著窗花,一邊憶起一年間的種種。
沈月然剪下羊頭、豬頭、牛頭和雞頭、鴨頭、兔頭,一一拜過後全燒了去。
綠蘇知道她是在祭拜沈明功,也陪著剪了幾個金元寶一並燒了。
沈月然看著紅紅的剪紙在火紅的炭火中逐漸變成灰燼,眼前浮現出沈明功臨終前蒼老灰白的模樣。
她垂下眼眸。
如果他還活著,該有多好……
年初一,汴京府重開大門,衛奕恢復履職,沒有再去過京郊。
年初五,沈月然與綠蘇放了一掛破五的炮仗,年初六,餅鋪重新開張。
年初十,年味還不曾散去,姚進謙駕著馬車找到正在餅鋪忙碌的二人。
「沈小姐,快關了餅鋪隨小的去汴京府走一趟。」姚進謙二話不說,請沈月然上馬車。
沈月然見他獨自一人,不禁納悶,「衛大人呢?」
姚進謙一拍腦門,拿出一塊金光閃閃的令牌,「喏,這是主子的令牌,是主子讓小的來接沈小姐,路上細說。」
沈月然見他神色匆匆,又手持令牌,心知不妙,她叮囑綠蘇照看好餅鋪,坐上馬車。
一路上,姚進謙一邊駕車,斷斷續續地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原來,與京城一水之隔的應天府有個年過半百的同姓王,名為李兆。年前,李兆向金滿堂訂下一只金箔碗,金滿堂允諾初八送到府上。初八,李兆如約拿到金箔碗,卻發現金碗成色不足。他帶著金碗趕到汴京府,指名要求老校正方偉中當場做個驗證。府尹趙顯陽不敢不從,請來早已賦閑在家的方偉中。誰知,方校正還真就當場檢驗出金箔碗中加了銥。
李兆大怒,指責金滿堂以次充好。趙顯陽喚來周廉安,周廉安卻道早就懷疑金滿堂有內鬼,暗中勾結他人,在成品上動手腳,從中牟利。這下剛好使那內鬼現了形。趙顯陽根據周廉安的指控,分別緝來從金庫取出金箔碗的周家管家白世綱、將金箔碗送到碼頭的金滿堂磨工沈日輝和將金箔碗送到王府的船工趙安揚。
衛奕並不負責此事,今日外出時無意瞥見站在府衙門外的吳兆容。他曾經在文池縣衙見過她一面,認出是沈月然的嫂嫂。他存了心思,回去一打听才知原來疑犯之一沈日輝正是沈月然的哥哥。他走進牢房了解情況,見到昏迷的沈日輝。他喚醒沈日輝,只听沈日輝奄奄一息地胡言亂語,臨死前一定要見上妹妹月然一面。于是,他立刻命姚進謙快馬去京郊接來沈月然。
沈月然听完,心糾到了一起。
沈日輝生性淳厚,安份守己,絕非見財起義之人,何況,他一向忌憚吳兆容,這份在金滿堂的工是吳兆言給找的,他就算再糊涂,也不敢在金滿堂動手腳。
她相信,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可是,她相信有什麼用,關鍵是府尹大人。
她忿忿不平,「趙大人就沒有懷疑金滿堂的金箔碗有問題嗎?為何被查出成色不足,不說碗有問題,偏偏要說人有問題?」
姚進謙道,「這些小的不清楚,府衙如今也沒個定論,只是不停地提審。」
見沈月然心焦,他又補充道,「喲,瞧小的光顧得說案子,倒忘了主子的話。主子道沈大哥暫時無恙,沈小姐莫要驚慌。」
沈月然這才稍稍安心。
她想知道的一切,只有到汴京府才能知道了。
半個時辰後,二人到達汴京府,姚進謙要沈月然在後巷等待。不一會兒,衛奕大步走來。
「路上進謙可把案子說了?」來不及寒暄,衛奕上來就問。
沈月然道,「說了,可是民女想听哥哥說。哥哥現在如何,能不能讓民女見上一面?」
她最關心的還是沈日輝的安危。
衛奕沉吟片刻,道,「可以,不過你大哥嫌疑未月兌,會見時得有旁人在場,你可介意?」
沈月然連聲道,「不介意,不介意,民女只是想確認哥哥無事,不會有其它非分之想。」
衛奕點頭,前面帶路,沈月然垂頭隨他一路疾行。
府衙的大牢她並不陌生,到了大牢門口,衛奕又站住。
「此案由趙大人接手,並不在我職務範圍。如今只是能帶你來瞧瞧,可是,並不能左右此案的審理,你可能諒解?」他問道。
沈月然抬眼望向他,一如既往的平靜從容,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份關切。
她的心沒來由地一陣慌亂。
他是公務繁忙的四品大人,不在他職務之內,完全可以對此案視而不見。
他不僅派姚進謙去京郊接她,還特意帶去話語安撫她。
他同意帶她去見沈日輝,已是仁至義盡,卻一而再地在意她的感受。
他——
沈月然微微別過了臉,欠身道,「民女相信哥哥是清白的,也能體諒衛大人的難處。民女相信此案定會有個說法,如今只求見上哥哥一面。」
衛奕再次點頭,喚來兩名衙役,帶沈月然走進牢房。
陰森可怖的大牢如她記憶中的一般,當她于一片衣衫襤褸中找到鼻青臉腫的沈日輝時,忍不住淚如雨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