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詩詞接龍的活動。
主事人說前句,圍觀百姓答下句,連答中三句獎賞一只燈籠。
游戲規則很平淡,獎賞也不怎麼誘人,所以圍觀的百姓並不多,只有主事人懶懶散散地拿著燈籠有一句沒一句地呦喝著。
顯然,周岸則並不是想玩這個游戲,而是看中那里冷清,剛好留有杌子能讓陳氏歇上一歇。
三人徑直走去,主事人來了精神。
「來,來,接詩句,中紅籠,上元燈節鬧一鬧。」主事人呦喝道。
周岸則小心地將陳氏扶下杌子,問道,「接上三句就有紅籠送麼嗎?」。
主事人回道,「連續接上三句就有紅籠送,不能隔過去。」
周岸則來了興致,看向沈月然,道,「反正閑來也是無事,不如沈姑娘一起?」
陳氏也道,「是啊,莫要陪我干坐著,不如一起玩。」
沈月然點頭答應。
周岸則對主事人道,「我二人能不能一起算?」
主事人也是個不肯吃虧的,道,「二人一起得連續答上五句才行。」
周岸則哈哈笑道,「精明的主事,開始吧。」
主事人敲響鑼鼓,引來不少路過的百姓圍觀。
主事人瞄了沈月然一眼,道,「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
沈月然面上微紅,眾人哄笑。
周岸則朗聲道,「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
主事人道,「狹路傾華蓋,駭駟摧雙。」
這個她知道,沈月然看了一眼周岸則,周岸則會意,沖她點點頭。
沈月然接道,「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主事人見沈月然開口,笑著沖她道,「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眾人听聞又是哄笑。
這個——
沈月然面露難色。
倒不是不會,而是主事人擺明有調戲之意,她若答了,豈不是應和?
周岸則哼了一聲,道,「比目鴛鴦真可羨,雙生雙去君不見?」
沈月然向周岸則投去感激的目光,周岸則則溫和地笑了笑。
主事人又道,「獨上江樓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沈月然這次揚了揚下巴,道,「同來望月人何處?風景依稀似去年。」
這時,人群中有人發出緊張的「噓」聲,答出這句便是連續答對四句,離那紅籠只有一句之遙。
主事人被動了。
「拜言不得留,聲結淚滿堂。」主事人想了想,才吟出此句。
沈月然心中一咯 ,只剩最後一句,卻有些卡殼了。
紅籠倒是其次,問題是若輸了,她方才被主事人接連兩次出言調戲豈不白受了?
她不由瞄了一眼周岸則,卻見周岸則露出一個躊躇滿志的神情。他想都沒想,張口接道,「漾漾動行舫,亭亭遠相望。」
話音剛落,圍觀人群發出一聲聲贊嘆。
陣陣喝彩聲中,主事人乖乖地取出紅籠,雙手遞給沈月然。
沈月然滿心歡喜,與周岸則對視,周岸則偏了偏頭,瀟灑地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沈月然俏皮一笑,正要接過紅籠,突然,一只白貓不知從哪里竄出,直向紅籠撲去,主事人嚇得向後一仰,倒向身後掛著一排紅籠的竹竿。
竹竿嘩地倒地,引起人群紛紛避讓,一陣混亂。
陳氏嚇得驚呼,周岸則忙去攙扶,隨後傳來一個女子「絨白」「絨白」的尖叫聲。
沈月然被慌亂的人群撞得東倒西歪之際,一只大手抓上她的手臂。
「跟我走。」
待那人說出這三個字,沈月然發現她已經身處人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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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一個時辰之前,酉時。
邵陽厘帶著一家五口、邵雲如和幾個丫頭一行將近十人,熱熱鬧鬧地趕到衛府。
衛中鴻、劉惠琳夫婦听聞邵陽厘帶著三個孩子來了,喜孜孜地迎進家門,命下人拿出好吃的、好玩的逗弄孩子。三個孩子最大的只有五歲,正是調皮搗蛋,最小的一歲半,正在呀呀學語,幾個孩子齊呼「衛祖父」「衛祖母」,直把二人哄得合不攏嘴,衛府前堂一派歡聲笑語。
邵陽厘見衛奕沒有露面,輕車熟路地走到言若閣。
「嘖嘖,是妝容呢,還是害羞呢。」
邵陽厘見衛奕磨磨蹭蹭不肯出門,出言譏諷。
衛奕白他一眼。
「哪樣都不是,是你來早了。」他沒好氣地回道,慢吞吞地換上錦袍。
邵陽厘笑道,「說實話,要不是認識你夠久,知道你的性子,就你這般不識抬舉,還得雲如親自上衛府來接你的態度,就夠我打你十拳。」
衛奕又慢吞吞地換上靴子,抬了抬眼皮,「是你說要上門來接我,又不是我說的。」
邵陽厘道,「得,說不過你行了吧,誰讓親生妹子瞧上你了呢,這個慫說什麼也得認了。快走吧,神探大人。」
衛奕關上閣門,二人一道走上九曲游廊。
「你是不是犯了那趙顯陽的忌諱?」邵陽厘見四下無人,邊走邊道。
衛奕皺眉。
他與陽厘說話一向開門見山,很少轉彎抹角,所以,陽厘既是這般問,一定是有根據的。
難道是——
他想起夜訪趙府一事。
邵陽厘接著道,「爹爹前幾日與趙顯陽因為公務踫了個頭,談起慕容提刑即將致仕之事,爹爹一時感慨,道慕容提刑收了你這個好徒弟,回家也能安心度晚雲雲,不料趙顯陽卻道,連個解剖刀都掂不起來,何來安心之說?爹爹听聞,想再細問,趙顯陽估計意識到自個兒失言,又打著哈哈道,青出于藍勝于藍,是啊,是啊,此話不假。」
邵陽厘說到這里,頓了一頓。
「趙顯陽一向是個言行穩當之人,又素知你我交情。他能當著爹爹的面說出的那話,絕非無意而是有意。我想他定是心中對你有所忌意,又不便明說,只好以此作一個警告。所以,我來問你一問,你是不是招惹著人家卻不自知?」他目露擔憂。
衛奕不語。
他不是不自知,他是明知而為之。
對于趙顯陽來說,他年紀輕,資歷淺,官職低,雖然如今于緝凶之事上屢獲功績,可是到底是一個後生晚輩。所以,他早就明白,金滿堂一事他不便插手,可是——
他雙眸一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