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沈月然听得入迷,早就忘了自己又被佔了便宜一事,頻頻點頭,「大人所言極是。」
衛奕心中得意,忍不住故計重施,又低下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啄,然後,再次斂起神色,一本正經地道,「當然也有一種可能,那凶手與死者的經歷或許如你我二人一般,因為種種巧合,無意間發現這個洞穴,二人又恰好起了沖突,凶手又剛好隨身攜帶刀刃,動了殺機,又正好一刀刺中死者心髒,將死者塞入洞中洞,毀尸滅跡。」
沈月然忍俊不禁,「這也未免太巧合了些。」
衛奕道,「的確,不過凶案之所以能夠發生,本來就是伴隨著很多巧合,所以,在沒有徹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測,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既然都有可能,那我還有一個大膽的推測,凶手與死者應當是十分親密的關系。」
「親密?」這是他說到的第二個詞。
「對,親密,二人的關系可能是親人、愛人、情人、相識多年的友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較大。」他道。
沈月然似懂非懂,「大人是道只有關系十分親密,死者才會放心跟著凶手進入這個洞中?」
說完後,她又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頭。
衛奕大笑,擁住她的手臂緊了一緊,「對,我是這個意思,只有關系十分親密的二人才會相偕進入這個洞中。當然,這種推測是建立在這個洞穴就是凶殺現場的基礎上。凶手早有預謀,帶上凶器,以某種死者不會拒絕的借口將死者約來此洞,再趁死者不備,行殺人拋尸之事。說二人關系親密還有一個理由,是那肋骨上的刀痕。那刀痕雖未進一步證實,不過依我目測,應當是一種近身短柄短刃。凶殺發生時,二人或許不止面對面,有可能更近,才能趁其不備,比如——」
說著,他垂下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第三次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沈月然紅了臉。
衛大人的話好有畫面感,令她心猿意馬。
「那麼謹慎和專業呢?」她又問道。
衛奕道,「一刀斃命說來容易,做起來很難。我曾見過無數凶殺現場,能夠一擊即中死者要害的少之又少,能夠一刀刺中心髒的更是了了無幾。如果不是巧合的話,我想,凶手一定是個從事專業行業的人,比如大夫,人像畫師,工匠,手工藝者,或者屠夫。他只有足夠熟悉、謹慎、穩當,才能夠在近身的情況下準確無誤地刺中死者心髒。否則,一旦失手,面對一個成年男子,他自身難保。」
「大夫,人像畫師,工匠,手工藝者,屠夫……」沈月然喃喃自語,努力在腦中搜尋曾經見過從事這類行業的人群。
衛奕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禁樂了。
她倒真的認真思索起來。
他道,「好了,別再想了,天色不早了。這件案子還有很多可能。比如死者是個愚人,凶手不用與他交好,用張餅、用顆糖就把他哄來這個洞中。再比如凶手不止一人,或者死者早就被捆綁,被迷藥致暈,凶手在死者不得動彈的情況下,一刀刺中他的心髒。緝凶便是如此,推測可以許多,而真相只有一個。所有的一切,只有找到證據後才能定論。」
沈月然打了個哈欠,真的困了。
她向衛奕的懷中靠了一靠,耷拉著眼皮。
「萬一這火熄了,那群小家伙會不會又飛出來找吃的?」她懶懶地問道。
衛奕道,「我不睡,不會讓火熄了,你安心睡吧。」
「哦哦。」她真就安心了,閉上了眼楮。
「大人還在想案子嗎?」。她揉著眼楮。
「嗯。」
「大人說說唄,我听著……」她含糊不清。
衛奕心中一哂,都困成這樣了,還想听。
他道,「其實這件案子真正的疑點並不在于凶手的身份,而在于死者。通常而言,心髒對一個人的意義是特殊的,也是有所象征的,而且,心髒並不是一個容易攻擊的位置,凶手選擇以短刃直擊心髒,我覺得,他是在表達一種極致的情感,或是愛,或是恨,他在二人距離最近時,伸出利刃,奪出死者性命。如果這種推測成立,凶手與死者之間存在情感糾葛,那麼第二個疑點也隨之而來,為何死者是糾葛中的男子?如果這里只是拋尸之地,一個女子獨行上山已屬不易,哪里還有力氣運送尸體?如果這里是凶殺之地,那更不合情理。要知道,女子對于男子而言,無論在力量上還是身材上均處于劣勢,她把男子帶到這偏僻之地,就沒有想到自己可能會失手嗎?」。
說到這里,他微微搖頭,「不過,還是有很多種可能。或許女子有幫手,或許女子身手不凡,有足夠能力制服一名男子,或許這男子身子極度虛弱。如今只是發現三塊骨頭,離真相遠著呢……」
他自嘲地笑著,低下眼簾,懷中的她早已安然入睡。
他垂下頭,在她發髻上印下一吻。
「睡吧,月兒。」
他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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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雨停了。
姚進謙帶著一眾衙役趕來修好吊橋,衛奕令人將白骨封好送回汴京府,送沈月然下山。
沈月然見他眼底微紅,知道他一宿未眠,又听說他今日沐休,于是留他在房中歇息,衛奕想了想,道,「我還是去馬車里歇息,你也再去躺會兒,今個兒就別去餅鋪了,中午做些好吃的給我。」
沈月然知道他是怕惹來旁人閑話,也怕她太辛苦,欣然應允。
正午,沈月然端來四菜兩湯。四菜是麻油豬腰、清炒胡蘿卜、肉沫茄子和蝦仁蒸雞蛋,兩湯是粉葛生魚湯和枸杞銀耳蓮子羹。
熬夜對人體危害極大,尤其是有損肝氣與腎氣,容易引起眼楮干澀,皮膚松弛,腰膝酸軟等癥狀,熬夜之後不可油膩過重,以補充明目、去火、優質的食物為宜。
衛奕照例胃口大開,二人邊吃邊說了會兒閑話,已是午後。
沈月然知他一向嫉惡如仇,昨晚洞中白骨雖然身份未明,案件也尚未定性,可是畢竟事有蹊蹺,他定是放不下。她不願他因為自己耽誤了公務,于是對他道,如今一切安好,不如先回去,莫讓家人惦記。
衛奕見她體貼,心中歡喜。
二人依依不舍,溫存的話兒說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馬車走出十丈開外,衛奕才收回身子,沈月然也才轉身回去。
轉身間,一個小小的身影躲進一旁的梧桐樹後。
沈月然眼中閃過一絲哀傷,黯下雙眸。
「綠蘇,別躲了,你出來吧。」
她冷聲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