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上二樓,進入雅間,邵陽厘要了一壺酒水,幾碟小菜,與衛奕相對而坐。
「哦,我忘了,衛大人正在查案,在案件沒有個水落石出之前是不進食的。」邵陽厘笑道。
衛奕白他一眼,「就是取笑我在行!確切地說,我今個兒並不是在查案。」
說著,他將汴京府之事大致道來。
邵陽厘听罷,道,「不算是查案,那就先把歸雲樓的事放一邊,陪我飲一杯。」
衛奕舉杯,抿了一口,算是回禮。
「,既然說到了公務,我且問你一件事情。」邵陽厘放下酒杯,向前湊了湊身子。
「你說。」衛奕回道。
「你覺得,聶麒麟這次平調掛職巡察是趙顯陽的意思,還是他自個兒的意思?」邵陽厘低聲道。
衛奕一怔。
這兩個「意思」他都沒有考慮過。
邵陽厘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就知道你想不到這些。爹爹早就覺得這事不對勁兒,可是此事並不在他份內,他也不好多說什麼。我原以為你會找一趟天家,攔下此事,誰知你倒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甘心屈居他人之下。」
「要說此事是趙顯陽的意思,並不意外,因為他早就對你流露出忌憚之心,可是爹爹納悶的是,為何偏偏選中了聶麒麟這樣一個律官,而聶麒麟居然也答應了?」
「聶提刑如何?」衛奕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邵陽厘道,「聶麒麟在律法上的造諧的確無人能及,可是論到破案緝凶,就——」
他沒有說下去,而是端起酒杯自顧自地飲了一口。
「我只能說是無人見識過。」他接著道。
衛奕不語。
從最近汴京府的風評來看,同僚對聶麒麟還是信服的,都道他辦事利落,從不拖泥帶水,賞罰分明雲雲。而從師父對他的態度來看,聶麒麟也並不是一個無能之人。
他只是對洞穴一案有異議,並非對聶麒麟的辦案能力有異議。
「拭目以待吧。」他不置可否,換了一個話題。
「雲如最近如何?」
他從大哀山救出沈月然後,有派衙役去向邵雲如報過平安,之後,二人再無來往。
「挺好。」邵陽厘輕松地道。
「哭了幾日,也就不哭了。最近一陣子張羅著跟娘親學刺繡,好不認真。不過她的那些個好姐妹們,不知是因為何事鬧崩了,近來再也沒有見她們在金蘭閣耍過。這樣也好,邵府總算是安靜了。你可不知道,她那幾個姐妹們平日里聚在一起,一會兒哭,一會兒吵,一會兒又笑,不得安生呢。」他道。
衛奕這才稍稍安心。
他心里明白,他那樣決絕地待邵雲如,實在是冷酷了些,可是,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拖拖拉拉當斷不斷,不如快刀斬亂麻,一刀斬斷。
二人說著話,只見琴樂聲響,一個苗條的濃妝女子步態優雅,敲門而入。
一番介紹,此女名叫漫舞,是今日的舞伎,為客人帶來的舞曲是漢宮秋月。
邵陽厘點頭,掏出一兩銀子扔給她。
「請吧,姑娘。」他道。
漫舞收下銀子,舞曲聲起,她翩翩起舞。
衛奕渾身不自在。
很少進入這種場合是其一,與邵陽厘這個有婦之夫一同觀賞又是其二。
雖然他知道,京城世家子中有不少喜好,甚至有狎妓之趣,可是,他並不以為陽厘也在之列。
他記得上元燈節那晚,陽厘還道娘子有孕,這個時候出現在這種場合,說不過去。
「陽厘,要不咱們——」他躊躇片刻,開了口。
邵陽厘沖他飛了飛眼。
「噓,仔細瞧這姑娘的身段,婀娜多姿。」他小聲道。
衛奕只得閉上了嘴,目光落在不停扭動的漫舞身上。
男子的面子還是挺重要的,他不願被陽厘笑話。
只這一瞧,瞧出了不對勁兒。
喉結?!
漫舞喉間的突起是什麼?
喉結?!
女子怎麼會有喉結?!
這時,漫舞低吟輕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低沉沙啞的嗓音,嫵媚至極的眼神,漫舞一邊歌舞,一邊解去腰間錦帶,月兌去外衫,月兌去中衣……
衛奕面紅耳赤,他只覺漫舞的舉動仿佛一根根狗尾巴草,一下一下膈應著他的心髒。
吟到高音,漫舞一把扯去紅色肚兜,衛奕正要下意識地閉上眼晴,卻見到一副男子精瘦的胸膛!
「胡鬧!」
衛奕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拂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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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奕快步下樓,邵陽厘嘻笑跟隨,直到走出五十米開外,衛奕憤意難消。
「這舞袖居到底是個什麼地方?你帶我來是有何意?」
衛奕氣得滿面通紅。
邵陽厘笑道,「舞袖居,舞袖居,舞的自然是那斷袖之癖,怎麼,衛大人不喜歡?」
衛奕恨不得一巴掌呼過去。
「誰告訴你我喜歡?」
他扭頭就走。
邵陽厘拉住他,討好地道,「好了,別氣了,听我說完再發火也不遲。」
「這舞袖居是最近才在京城出現的一個風月場合,我也是偶然從一個世家子那里听說的。爹爹一向負責京城風化志的編撰,他讓我私下來瞧瞧。所以,我今個兒是奉爹爹之命,只是踫巧見著了你,便邀你一同來了。」邵陽厘道。
「是嗎?」。衛奕斜他一眼,余怒未消。
「當然是了。」邵陽厘笑道,「怎麼,大開眼界吧。告訴你,這舞袖居里的所有人皆是男扮女裝,雌雄難辨,那‘漫舞姑娘’是男子,那出門迎接的‘半老徐娘’還是男子。听說開業一月以來,生意興隆得很呢,可見京城中好此道的人士不少。」
不說便罷,一說那涂滿脂粉的半老徐娘,衛奕腦中浮現畫面,只覺一陣翻江倒海。
雌雄難辨,真的是雌雄難辨!
突然,他靈光一閃!
如果,如果區楚修也是此道中人呢?
那麼,他三年不娶,從不與女子來往,豈不就有了另外一種解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