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厘瞪了垂頭的邵雲如和何敘蓉一眼,對衛奕道,「這幾個丫頭,沒有一個省心的,有事沒事兒地偏要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瘋瘋顛顛。上一次京郊沈月然一事,是你大度,不與她們計較。現在可好,四個人丟了兩個!今早爹爹一听說出了事,生怕真的出了岔子,趕緊令我同著她們來了。」
衛奕明白邵侍郎父子倆為人一向周全,這會兒由邵陽厘一起到汴京府,估是怕雲如年紀小,一時口快,說錯了話,為邵家或者自個兒惹來什麼麻煩。
他對邵陽厘道,「目前說什麼都為之尚早,王家或者段家都沒有收到勒索信息,也沒有衙役來報意外傷害。你先別急著責罵雲如,或許與她無關。我的意思是,既然二人都是在從金蘭閣離開後失蹤的,不如咱們往前捋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二人若是安然無恙,自然最好,二人萬一有何不測,我這邊=.==也好立刻反應,不至于全無頭緒。」
邵陽厘點頭,道,「言之有理。」
「說起昨晚的事兒,還得從史家的家事說起。」邵陽厘接著道。
「光祿寺主膳史一丁,也就是史永依的生父,年輕時是地方上的一個廚子。因為手藝精湛,家境富裕,當年一口氣迎娶了段家嫡庶兩姐妹。嫡姐為妻,庶妹為妾。之後,段家兩姐妹相繼為史家誕下骨肉,一家幾口,其樂融融,一時也被傳為美談。
不料,適逢戰亂,段家姐妹走散,妹妹從此沓無音信。史家為謀生計,舉家遷至京城。史一丁本就有個好手藝,又因機緣巧合得到朝中大官舉薦,得以入職光祿寺,官拜主膳。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從此,史家在京城算是站穩了腳跟。
史家安定下來,史夫人見找尋妹妹多年無果,也就認了命。她以為妹妹定是遭遇了不測,又心疼妹妹的孩子,生怕孩子長大後受委屈,于是對外宣稱,孩子為她親生,取名永依。」
「原來。」衛奕道,「史永依的嫡女身份是這樣來的。」
邵陽厘嘆息一聲,道,「可是世事總是難料。今年年初,一個蒼老婦人找到了史家,對史家人道,她就是失散多年的段家妹妹。她道她當年被賊人擄去,百般折磨,所幸命不該絕,逃月兌出來。她一路乞討南下,重回故地,不料早已物是人非,史家人不知去向。她苟延殘喘,只為能再見到女兒和姐姐一面。她四處流浪。終于,在京城重新見到了史家人。」
「這麼說,你口中的婦人就是方才那位史家姨娘段氏?」衛奕適時地插話。
邵陽厘點頭,「史一丁史夫人再見到這婦人,俱是痛哭不已,感懷萬千,誰能想到,分別十多年的姐妹、夫妻、母女能再相聚!史夫人與段氏本就姐妹情深,听聞段氏這麼多年顛沛流離,心中更是覺得有所虧欠,于是與史一丁商量,讓段氏重回史家。史一丁也算是個念及舊情的,沒有嫌棄段氏老態,不僅騰出史家老屋讓其居住,還令史家下人皆以姨娘稱呼段氏,算是給了段氏一個名份。
這本來是一樁破鏡重圓的美事,到了史永依那里,卻成了兩難。認了親娘,失了嫡女身份。不認親娘,情理難容。史夫人愛妹心切,力主母女團聚,史永依自是不敢違抗,于是一夜之間,史永依由嫡女變成庶女,成為京城的笑柄。」
衛奕嘆道,「京城的確有此陋習,嫡庶之分涇渭分明,跟嫡頂庶,一旦被打上庶子、庶女的烙印,便是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生而嫡庶豈是常人能夠選擇?既然如此歧視庶出,為何當初還要納小?」
幾人一時感慨史永依處境,衛奕頓了頓,道,「只是這嫡庶之分與王史二人的失蹤有何關系?」
邵陽厘瞪了邵雲如一眼,沒好氣地道,「剩下的,讓這兩個丫頭說罷。」
不待邵雲如開口,何敘蓉先揚了下巴。
「衛大人,讓敘蓉先說吧。簡單來說,就是史姐姐心眼兒小。明明大家伙都知道的事兒,她偏偏容不得別人說,整日里裝得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還疑神疑鬼,認為是雅心在背後說了她的壞話,令她在我們姐妹中抬不起頭來。一個多月前,因為大哀山一事,她就曾經放下話,會讓我們付出代價。這不,昨晚幾人剛一相聚,之後雅心就出了事。」何敘蓉急聲急氣。
「你的意思是,王雅心是被史永依擄走的?」衛奕問道。
「敘蓉,公堂之上,不許妄自猜測!」
邵雲如連忙喝下何敘蓉。
「我不是猜測,我有證據!」何敘蓉嚷道,「昨晚第一個走的人就是她,說明她早有預謀,她有充分的時間準備好陷阱設計雅心!」
邵雲如急急掩嘴,對衛奕道,「衛大人,敘蓉亂說的,不可當真。」
「那她說的可是實情?」衛奕問道。
「這——」
邵雲如一時語塞。
片刻,她理了理思緒,道,「是的,衛大人,敘蓉說的是實情。而且,說起史姐姐與雅心昨晚的確都有些反常,方才顧及史姐姐娘親在場,雲如才未道明。」
她接著道,「昨晚史姐姐是第二個到的,原本我們三人暢聊甚歡,誰知,到了戌正左右,當雅心來了,史姐姐就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她不停地插話,打斷雅心的話,坐不是,站不是,頻頻走動,期間有過幾次,我還瞄到史姐姐雙眼腥紅,盯著雅心,就仿佛、仿佛——」
「仿佛捕獵的猛獸一般蠢蠢欲動。」何敘蓉接道。
邵雲如不置可否,又道,「還有雅心,也不對勁兒。雅心性子一向很軟弱的,之前史姐姐怎麼說她,她從來都是不吭聲,置之不理就過去了。可是昨晚,雅心屢屢還嘴,有幾次,我都覺得她是在故意與史姐姐斗嘴。」
「因何事斗嘴?」衛奕問道。
邵雲如想了想,道,「許多,比如荔枝。昨晚我拿出從東海帶來的新鮮荔枝招待她們,史姐姐說這荔枝不可離枝,一旦離枝,皮會變色,肉會變味,雅心偏要說可以離枝,只要有冰,就可以保鮮。二人爭執,不相上下,還打起賭來。二人各自拿了一掛荔枝,雅心的離枝,放入一個裝滿冰的匣子里,史姐姐的不離枝。二人約定次日早起再來看看。後來史姐姐道為了防止雅心作弊,還拿起隨身錦帕包住了那一掛不離枝的荔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