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若本就是心軟之人,見她如此,也是淚流滿面。
她起身,抱住沈月然,嗚咽道,「月然姑娘,莫要傷心,好,好,不走,不走,誰也不會讓你走……」
沈月然抓住白卿若,再一次請求。
「慕容夫人,我知道您與慕容提刑定是去見過他的,我求求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他如今究竟怎麼樣了?」
她苦苦哀求。
白卿若看向慕容晉,淚光漣漣,「大師兄,不如……」
慕容晉長嘆一聲,道,「你真的想知道,就坐下來听罷,奕兒的情況並不樂觀。」
******
「沒錯,奕兒的確是中了毒。可是,中了何毒,何時中的毒,何時還會毒發,用何物能夠控制住毒性,這些,老夫全不知曉。」
慕容晉面帶愧色,「想我慕容晉數十年來經手的毒殺案件不計其數,更是自恃閱毒無數,可是,奕兒中的這種毒,卻並不在老夫的認知範圍之內。這種毒,毒根深厚,毒發突然,毒性狠辣,旨在奪人性命。老夫幾日來翻遍古書,竟沒有找出一種相似之毒物,實在汗顏。」
沈月然打了個哆嗦。
毒根深厚,毒性狠辣,旨在奪人性命,誰與他有如此深仇大恨,恨不得他死?!
「那他……」
如果查不出毒物,就找不出解藥,如果找不出解藥,就只有——
等死。
她說不出那兩個字。
慕容晉道,「幸好衛太傅請來了田塵開。田塵開貴為御醫之首,向來只為天家服務,這一次,衛太傅能夜半把他請來,也是奕兒命大。田塵開一向以膽大心細著稱,見到奕兒只剩半條命,二話不說,決定放血。」
「放血?!」
沈月然驚呼出聲。
放血,她曾經听老人說過,就是利用針灸和穴位,放出毒血,再利用自身的造血功能造出好血,達到清除體內毒素的目的。
慕容晉點頭,道,「是的,放血。若不放血,任由毒血攻入心脈,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奕兒。初時,衛太傅也如你一般,大驚失色,認為奕兒已然昏迷,再行放血,恐怕奕兒承受不住。可是,若不放血,就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奕兒毒發身亡。衛太傅不得已,只有听從田塵開的建議,放血,保命。」
「那後來呢?」沈月然連忙問道。
慕容晉道,「說到底,還是那毒物太奇怪。放血過後,我們原本以為就會無事,不料,過了四個時辰,奕兒體內竟又生出毒血,向心髒攻去。」
「再生?」沈月然大驚。
慕容晉看她一眼,「再生?形容得不錯。對,的確是再生。因為,當我們第二次放血之後,又過了四個時辰,奕兒體內再次生出毒血。」
沈月然簡直不能呼吸。
「那怎麼辦?總不能一次又一次地放血!他是一個人,身子里一共才有多少血?這般一次又一次地放,就算沒有毒發身亡,遲早也會……」
她想像著鮮血一滴滴地從他身上流走的情景,仿佛自己身子里的血液也在一點點地流干似的。她情難自控,雙手掩面,痛哭不已。
慕容晉與白卿若互看一眼,各自嘆息一聲,誰也沒有再勸沈月然一句「莫要哭」的話。
「哭罷,月然姑娘。」
白卿若道,「這幾日,你怕是想哭卻一直忍著,不如哭個夠罷。」
沈月然搖搖頭,抹去眼淚。
「讓慕容大人與夫人見笑,月然不哭了。如今不是哭的時候,他還活著,他不會有事。」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異常堅定。
「慕容提刑,既然查不出毒物,有沒有從下毒的方向考慮?」
她平復下心緒,換了一種思路。
「月然覺得,他既是身子中毒,又是如此狠辣之毒,這毒肯定不是大風吹來的,也不是空中飄來的,總之不會是憑空冒出來的。他緝凶探案多年,神探威名遠揚,愛戴他、欽佩他的百姓不計其數,可是,恨他、怨他的人也為數不少。慕容大人有沒有調查過曾被他緝拿在案的凶手或者凶手的家眷?會不會是他們懷恨在心、報復投毒害人?」
也就是說,雖然查不出毒物,可是只要查出下毒人是誰,就能順藤模瓜,查出毒物來源。
慕容晉聞之,目露贊許。
白卿若嘆道,「怪不得奕兒曾經贊你,是最聰明,也是最適合他的女子,就憑在這種情況下,尚能如此冷靜並且有理的分析,就不是一般女子所能企及。」
慕容晉接著道,「的確,沈姑娘所言的確是一種法子。不過,這種法子很快被老夫推翻了。」
「為何?」沈月然問道。
慕容晉道,「因為奕兒所中之毒毒根甚深,至少在三年以上。」
「三年?」沈月然蹙眉。
「對,至少三年,也就是說,有這樣一個人,一直潛伏在奕兒的身旁,每日不停地對他用毒。奕兒的生活一向簡單,除了查案,便是汴京府、衛府兩點一線。老夫初步排查過,兩府並無具備如此作案條件的人。」
沈月然眼前一亮,「補湯!」
是了,他曾對她道,衛夫人每晚都要炖一碗補湯給他。若是如慕容提刑所言,至少三年,還要不間斷,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衛夫人,只有衛夫人的補湯!
慕容晉不動聲色,「看來沈姑娘覺察出了什麼。」
沈月然道,「是的,衛大人每晚都要喝上一碗衛夫人親手熬制的大補湯。前陣子,衛大人因為王史二女失蹤一案,連續數日不曾進食,衛夫人心疼他,便天天送來補湯,讓他空月復飲用。後來,衛大人有一次還出了鼻血……」
說到這里,她懊惱不已。
她那時也以為只是上火導致——
若是堅持帶他去醫館瞧瞧,怕是就不會有現在的慘狀。
她收回思緒,接著道,「七夕那晚,衛大人為了替小女討得衛夫人的歡心,一口氣將小女做的一席西瓜宴吃了個大半。西瓜乃寒涼之物,與溫補之物極易相克。衛大人當晚進食過量,結果就與他體內的補湯相沖……」
沈月然說著說著,變了臉色。
「這麼說,竟是我害了他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