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
她現在若是開口要那掛在夜空中的月牙兒,不知他會如何反應?
沈月然心中暗笑。
「校正大人。」
她抬起雙眸,目光如水,輕輕柔柔地喚道。
吳兆言一怔,雙目直了。
「嗯?」
他似乎瞬間忘了呼吸。
沈月然輕嘆一聲,幽幽地道,「其實,比起是否搬去城北、開不開餅鋪這些小事,月然還有一件煩心的事。」「還有何事?」吳兆言問道。
沈月然別過臉去,雙手絞著手帕,忸怩不已。
據她對吳兆言的觀察,她發現吳兆言雖然想法老成、言行世故,卻喜歡小女子的某些情態,比如示弱、撒嬌、羞澀。似乎女人越是顯露出柔弱的一面,便越能激起他內心的保護。
果然,吳兆言。露出急相。
「何事,你說啊。」他急道。
沈月然想了想,把握下節奏,才緩緩開口。
「就、就是有人向月然提親了。」
「誰?」
吳兆言皺眉,瞪眼,追問。
沈月然面上紅紅的,「是——周家的三少爺,校正大人曾經與他在餅鋪見過。」
「他?」
吳兆言差點兒沒跳起來。
周岸則居然背著他向沈月然提親?!
他居然一聲不吭地就向沈月然提親?!
二人最後一次見面明明約好莫要再行事,他卻向她提親?!
「他向你提親了?」
一種被欺騙、被背叛的感覺油然而起。
「是。」沈月然悶聲回道,「月然也挺意外的,不知他為何提起此事。」
「那你是怎麼回他的?」吳兆言忍不住揚起了聲調。
沈月然似是被嚇到,向後縮了縮脖子,垂下頭來,「近來發生了這麼些事,月然很亂,何況校正大是知道的,月然和衛……月然還未回他。」
吳兆言放下心來。
「這就好,莫要應他知道嗎?他那個人心術不正,工于算計,有所圖謀,千萬莫要相信他任何話。」他連聲交代她。
真是沒想到!
萬萬沒想到!
周岸則居然背著他暗渡陳倉,打算捷足先登,這個偽君子!
「圖謀?」沈月然眨巴眨巴眼楮,難道你不是?
她明知故問,「三少爺圖月然何物?月然只是個賣餅的女子,身無一物。」
「他圖你……」
吳兆言又氣又急,張口結舌。
「他圖你……」
「圖你這個人行了罷!」
他轉身拂袖,夜空下只留下他氣呼呼的粗喘聲。
沈月然抿起嘴角,慢悠悠地跟上吳兆言的步子。
叢浩,借刀殺人是我元小諾還給你的第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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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月然返回京郊,關了餅鋪。
餅鋪里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灶台、吊爐、格架逐一變賣之後不過換了十兩銀子,其它的面粉、調料之類的則全部帶回住處,自個兒食用。
她與綠蘇一直過得仔細而儉省,餅鋪賺來的銀子大多存了下來。
雖然如此,積蓄也不多,只有區區五十兩。
她的時間不多,銀子更不多。
算到張秀兒快要臨盆,她拿出十兩銀子,為秀兒請來一個侍候的婆子。又向秀兒交代兩句之後,妝扮成一個鄉野村婦的模樣,悄無聲息地去了洛陽。
她仔細想過,依照目前的情形推斷,與其說她克了誰,不如說她身後的紅痣才是引起暗藏殺機的原因。
多一個人發現她身後的紅痣,就多一個人身處險境。
若綠蘇的死與她身後紅痣有關,她安然無恙而綠蘇卻被害,這件事一來可以說明凶手是為了守住她身後的秘密才動手殺了綠蘇,二來則說明凶手是知道她身負的秘密的。
既然凶手知道,那麼,這個凶手于她而言,就是一個最不會傷害她反而會保護她的人。
是誰呢?
她除了與周岸則有過來往,從未見過周家的任何人,是誰竟然獲悉了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
無論凶手是誰,周家都是她必須要入的虎穴。
她只有比外人更早探得藏在身後的秘密,才能找出真凶,報仇雪恨。
在行事之前,她易容去了一趟洛陽。
半月後,她風風火火地從洛陽趕回京郊,趕上張秀兒順利分娩。
「是個好漂亮的女女圭女圭。」
沈月然小心翼翼地抱起剛出生的女嬰,忍不住流下眼淚。
這陣子,她流下的淚水已經太多,這一次卻與以往都不同。
以往是苦的,這一次是甜的。
張秀兒精疲力盡,咧開嘴角,吃力地遞給沈月然一張塞在枕頭下的白紙。
紙張微皺,筆墨暈染,似是寫下許久。
沈月然只見白紙上清晰地寫著兩個字——憶蘇。
「你是說這女圭女圭的名字叫做憶蘇,姚、憶、蘇?」
沈月然又驚又喜。
張秀兒點頭,眼角滲出一顆淚珠。
我取的名字,進謙會喜歡的。
她虛弱地比劃道。
「好,好,我也喜歡。」
沈月然抹去眼角的淚水,將女娃遞給婆子後,急忙安撫張秀兒。
「莫要哭,莫要哭,好好坐月子,就叫憶蘇,就叫憶蘇,綠蘇若是有靈會開心的。」
孩兒誕生在九月中,沈月然為孩子取了個小名「九九」。
小九九一天天長大,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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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進謙眼睜睜地看著如鵝毛般的大雪紛飛而至,不過一個時辰,就將綿延的天山蓋了個密密實實。
他仿佛從未見過雪似的,大聲地叫著、喊著,在雪地里肆意撒歡、打滾。
「呀,小伙子,快回來,雪地濕寒,小心入了寒氣。」
田塵開站在天山殿下,向姚進謙呼喚著。
姚進謙興致勃勃,捧起一捧白雪,跑到田塵開的跟前。
「御醫,御醫,你瞧,真的有鵝毛般的大小,真的有一片鵝毛那麼大!」
「我生在南方、長在南方,只在詩書上看見那些詩人吟唱鵝毛般的大雪!我還心道,那全是詩人的夸張。沒有想到,卻是真的,是真的!西域的雪,就是這麼大!」
「秀兒若在這里,肯定也會如我一般高興。」
「好大的雪,好白的雪,哇!」
姚進謙越說越興奮,一捧一捧地揚起手中白雪。
「呀,別揚了,揚得到處都是,連老夫身上都是。」
台階上到處是白雪,濕了一地,田塵開不悅地喊道。
「讓他玩罷,待雪一化,咱們就啟程。」
一個清朗的聲音伴隨著一串穩健有力的腳步聲從殿內傳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