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然不可思議地看著梅采玉。
「你真是被沖昏了頭腦!」「暫時?權宜?這些就是周岸則哄你的話嗎?前世他是這麼哄我的,今生卻用在了你的身上!你這麼精明的女人,為什麼在他面前就變得像一個傻瓜?!」沈月然恨不得能把梅采玉罵醒。「方才周家的情形你不是沒有看見!周老太太一心只想抱孫兒,大夫人人前人後兩個樣兒,杜靈初根本不屑與我們為伍,吳十娘仗著有一子在手心比天高,周家人個個唯利是圖,唯長為尊,在這樣一個封建閉塞,等級森嚴又沒有人情味兒的大家族,憑你一個庶妾想翻雲覆雨,簡直是痴心妄想!」梅采玉冷哼一聲,反唇相譏。「口口聲聲庶妾庶妾,你不和我一樣也是庶妾嗎?」。
「方才是誰道貌岸然地說著什麼心中全是愛世界充滿愛的鬼話,這會兒又把人家個個都想得那麼壞,你這打臉打得是啪啪作響啊!」
沈月然正色道,「這些不是我想的,而是事實本就如此。你還記不記得在文池,我曾經被小孩子屢次戲弄?你也知道,那不過是因為小孩子听慣了大人們的奚落嘲諷才會生起戲謔之心。」
她從袖口抖落出周承乾扔向她的那顆棗核。
梅采玉看了一眼,別過臉去。
她心里清楚,這顆棗核並非只是針對沈月然,周岸則也不是沒有看見。
沈月然接著道,「宋婷,我與你同窗四年,相識十年,你性子要強,喜歡上一個人就一定要得到,我明白。這種性格,是我沒有的,也是我佩服的。可是,你總得要搞清楚那個人究竟值不值得你執著兩世啊!若說前世是你一時糊涂,那麼今生呢?還要再糊涂下去嗎?」。
梅采玉轉頭看她一眼,目光清洌。
「合著你說來說去就是為了讓我離開岸則是不是?」
沈月然閉上嘴巴。
她突然覺得一廂情願的是自己才對。
「沒話可說了?」
梅采玉顯然對她的不語有自己的解釋,「說什麼值得不值得,說什麼糊涂不糊涂,又說什麼愛不愛的話,元小諾,你如今也是岸則的庶妾,你有什麼立場來說我?!你存的什麼心思我再清楚不過,僅憑三言兩語就想讓我不再和你爭,不再和你斗,相信你嫁進周家是另有目的,簡直是扯淡!你不要得意,今日之事是我疏忽,可是,往後你再也佔不到任何便宜!」
「你就等著瞧罷!」
梅采玉鳳眼上挑,瞪她一眼,氣沖沖地向房外走去。
「慢著。」
沈月然叫住她。
「你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梅采玉停下腳步,懶懶地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沈月然回敬給她一個似笑非笑。
「我記得我剛才笑了三聲,最後一笑是笑你說我往後在你面前撈不到半分好處。」
「這是一個男耕女織的時代,這是一個提倡‘三從四德’的時代,在周家,在這個大家族里,你一個從來不做家務、從來不進廚房、從來不懂得收拾的女強人想和我這個你一向最看不起的全職主婦宅斗,只怕你說過的話我會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你往後若是想在我面前撈到半分好處,想也別想。你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沈月然毫無懼色,與她針尖對麥芒。
她們曾經是最親密的好朋友,卻也曾經是恨彼此入骨的人。
如今,命運之輪反轉,二人再次站到同一圓點,歷史會不會再次重演?
沈月然面上無畏,心中卻是沒底兒。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擅于計劃的人,也不是一個擅長爭斗的人,如此赤果果的宣戰,于她而言,是第一次。
梅采玉看了她半晌,提了幾次唇角,終是發出一聲冷哼,甩門離去。
梅采玉走後,沈月然一**坐在床榻上,抓下頭上的百合花,攥在手心里。
怎麼就讓自己陷入一個四面楚歌的地步?
白發蒼蒼的鄔元英,素未謀面的周廉安和周忠則,粗獷沒有心機的周孝則,面善善變的江燕學,大方端莊的江沛文,膝下無子的杜靈初,天真膚淺的吳十娘,楚楚可憐的夏依依,究竟,誰才是殺死綠蘇的真凶?
前有處處與自己作對的梅采玉,後有狼子野心、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周岸則,還有那神出鬼沒、隨時要提防看穿自己的衛大人……
衛大人——
她又是一陣心悸,若是他,他一定很快就能撕下這些人的面具,把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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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岸則匆匆離開,身處金絮居的沈月然得到幾日清閑。
雖然與梅采玉共處一個屋檐下,可是江燕學在改造此處時顯然也是花了一番心思。
她與梅采玉的住處一個門朝左開,一個門朝右開,因此,若非故意,二人一般不會遇上。
沈月然雖然心急,但也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她若意圖過于明顯,只會引來他人側目,壞了大事。
她只有靜候。
靜候不是無事可做,她做了兩件事,一是觀察貼身丫頭翠柳,二是改造住處。
據翠柳道,她是兩年前因為一場瘟疫死了父母和族親,才被賣入周家為婢,之前只是最下等的小婢,在柴房和馬廄幫手,後來因為為人勤快,得到青玉嬤嬤的賞識,被派去後廚幫手。這一次,金絮居需要派來兩個小丫頭,青玉嬤嬤把她和原本在琴房打理的荷香一並調來,分別服侍兩位姨娘。
沈月然不由對這位青玉嬤嬤存了好感。
把翠柳安排在她身邊,把荷香安排在梅采玉的身邊,這樣的安排並非偶然。定是青玉嬤嬤從周岸則那里得到了關于她和梅采玉的一些喜好或者訊息,才會做出這般分配。
很得當,又很貼心。
而翠柳,給她的感覺也是如此,得當又貼心。
翠柳話不多,也不算少,說話時總是大眼楮撲閃撲閃地看著她。
她若問,她便答,句句都能答在她的心窩子上。
翠柳似乎懂得不少,尤其于保健醫理方面,有時與她頗能聊到一處。
這陣子,她改造住處,一時需要各種洗劑,一時需要各種材質,常常吩咐她跑東跑西,她毫無怨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