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兒怎麼看?」
衛中鴻反問。
衛奕道,「師父曾經對孩兒說過,任何疑點都值得深究。」
「孩兒只是覺得九哥行為有些異常。既然有疑點,就要查下去。不過,論到具體的想法卻是沒有的。」
衛中鴻笑道,「奕兒,你多年緝凶,拿過不少凶手,探過不少真相,造成你一向比他人敏銳、敏感,這無可厚非。」
「慕容提刑的教誨當然有道理,可是,若凡事僅憑推測和直覺,是否也有矯枉過正之嫌?」
衛奕垂頭,「所以孩兒特意來問問爹爹的看法。」
衛中鴻道,「所謂疑人偷斧,若是心中有疑,瞧什麼都異常,可若心中有信,則瞧什麼都正常。皇上這幾年派你去天水,他的意圖何在,你知,我知。為父認為,正是由于皇上總在你面前流露出某種擔憂,才令。你有了一種先入為主的感覺,認為九王爺或許就是在圖謀些什麼。」
「其實,過去的事在這次你走之前,為父已經與你詳說。皇位,為父不敢說九王爺不想要,但是至少,目前為止,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九王爺圖謀篡位。反而,更多顯露出的是皇上的疑心和猜測。」
「當然,人心難測,又過去許久,為父也不敢妄自斷言。為父只是就事論事,廚子宰殺母羊可以謂之異常,也可理解為欣喜至極。營地徹底清掃可以謂之異常,也可理解為營地整頓。這兩件事,看起來都與九王爺有關,但又都與九王爺關系不大。」
「至于那黑色粉末,實在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奕兒說是不是?」
「所以,奕兒若是問為父的看法,為父只有四個字,太遠,太早。」
衛奕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黑色粉末上。
「是的,的確如爹爹所言,如今說什麼都太遠,太早……」
或許自己是過于敏感了……
衛中鴻笑道,「你若真的對這黑色粉末介意,不如把它交給為父,為父找來宮中的工匠瞧瞧,它到底是何稀罕之物,也不枉我兒大老遠把它從天水帶回京城。」
衛奕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用,孩兒明個兒帶去府衙找工匠瞧瞧就行。」
衛中鴻道,「還是交給為父罷。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你又是剛剛回京,萬一惹來九王爺的猜忌,得不償失。此事由為父代勞最是穩妥。」
衛奕想了想,覺得衛中鴻的話有道理,于是小心翼翼地將黑色粉末從同心結上扒拉到白色錦帕上,然後又像對待稀世珍寶一般將同心結放入懷中。
衛中鴻收起錦帕,斜了衛奕一眼。
「還在惦記那沈姑娘?」
衛奕面上一紅。
「爹爹定要收好此物。」
他言左右顧其它。
衛中鴻似笑非笑,自顧自地道,「那女子本就是罪臣之女,如今又嫁入周家為妾。你與她,不登對。」
衛中鴻言語極簡,听在衛奕耳朵里卻字字沉若千斤。
如果他記得沒錯,這是衛中鴻第一次與他談論感情之事。
衛中鴻平日里從來都與他談政事,談國事,談公事,兒女私情,從來不提及半句。
「罪臣之女」說明她的過去,「妾」說明她的現在,而「不登對」三個字,足以推翻他和她的一切。
衛奕提了提唇角,道,「爹爹多慮。說了這會兒話,不知廚房的飯菜好了沒,孩兒有些饑了。」
衛中鴻起身,道,「爹爹還有幾封書信未寫,你先去瞧瞧,陪你娘親吃頓飯,說說話。這一個月來,她可沒少惦記你。」
衛奕施禮告辭,衛中鴻又想起一事。
「對了,前幾日收到慕容提刑的飛鴿書信,說他已經找到毒物,大概半個月後就能抵京。」
衛奕大喜。
只要找到了毒物,離真相就不遠了……
只要找出那個在暗中謀害他的人,他才不管什麼周家金家,是他的,他一定要帶走!
衛奕步伐輕快,抬腳離去。
待到衛奕走遠,衛中鴻黯下眼眸。
他反扣上房門,拿出剛剛收好的白色錦帕,點燃,投入火盆之中。
看著白色的錦帕和著黑色的粉末被炭火吞噬,他長出一口氣。
浸yin官場多年,他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
天家的命令不可違,天家的事卻不可插手。
皇上的疑心也罷,九王爺的二心也罷,他在意的只是奕兒的一世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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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柳和衣披著棉被,斜倚在耳房的一角,面前是燒得火熱的炭盆。
按說,貼身婢女應當是在房外守夜的,不過沈月然道,她睡眠淺,容易驚醒,又道翠柳手腳動靜大,生怕擾了她的好夢,于是把翠柳趕去一旁的耳房。
耳房雖小,卻是極暖和,翠柳睡得正香,突然感到一只手在扭她的臉。
嚇!
扭臉?!
她攸地睜開眼楮,揮起雙拳,胡亂打去。
拳打腳踢中,待看清來人,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反應這麼慢,若是換了別人,早把你的假面撕了去。」
衛奕翹腳坐在她身前,慢悠悠地道。
田恬甜這時已經完全清醒。
她模了模自己的臉,確定無異,才扁嘴道,「衛大人,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囂張。」
衛奕啞然失笑,「我囂張?是你睡得太熟了,還道我囂張。」
田恬甜走下床榻,大拇指和食指掂起衛奕身上的白色錦袍。
「我是說你穿得太囂張啊。」
「那麼大的雪,你只穿一件錦袍,要不麼這麼囂張啊,衛大人,讓人瞧著都冷!」
「反正我不冷。」
衛奕一本正經,「你若冷,披著棉被來說話。」
田恬甜當真披著花花綠綠的棉被坐到衛奕身旁。
「衛大人何時回來的?」
她面朝衛奕,張大嘴巴,打著哈欠問道。
衛奕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個田恬甜,本就被田塵開寵得沒什麼規矩,這會兒戴著假面,更是百無禁忌,哪里有半分世家女的形象?
「今個兒剛到。」
他微微側過了身子。
「今個兒剛到,今晚就來找我,說明衛大人對我田恬甜很惦記嘛。」
田恬甜促狹地笑道。
衛奕白她一眼,目光順著耳房的窗口飄到隔壁的廂房。
「她——」
「這陣子可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