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長安沒有回去,而是一直在旁邊「觀摩」主角的演技,其學習精神可嘉,徐達是欣慰異常,覺得這樣漂亮又下功夫的演員已經不多見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于是,激動之下,徐大導演又欲罷不能了,想要早一點兒見識一下,自己一眼選中的這位「大唐公主」的真本事,于是,也不等長安明早再來報道了。
「好,準備開拍,各部門就位,action!」盡管夜幕已經降臨,但徐達來了興致,下面的人只能唉聲嘆氣地開始一場小夜戲。
所有演員的脾氣都被徐達給磨沒了,今兒才算是整部電影開拍的第一天,一點兒沒有平日里開機時候的順遂,除了開始狀況不斷以外,幾個三五集就死的小角色,徐達也硬生生鬧騰了一天還沒折騰夠,天快黑了也不放過,還要繼續拍。因為肚子沒有填飽加之覺沒睡夠的幾位領餃主演均是一臉怨氣地瞪了一眼長安,這姑娘,這麼沒眼力勁兒地撞上來……還準備月復誹兩句,一眼瞧見長安的模樣,先在心里贊嘆了句,漂亮,是那種無可挑剔的360度完美的漂亮,不知道她的演技能不能像她的長相一樣,讓人眼前一亮,幾位戲痴被瞬間挑起了興趣。
「我要唱哪段兒?」長安見到有人瞟她,便問了一句。
「嗯?」這幾位有點懵,「唱哪段兒,什麼意思?」
「請問閣下,這場戲的曲名兒是…曲江吟、妃醉酒還是九歌?」
愣了半晌,其中一位轉頭去找趙翼︰「你確定那女的這兒沒問題?」說著,指指腦袋。
趙翼撓撓頭,也壓低聲音︰「似乎是有些不對,沒事,形象好,就算是花瓶也值了,小子,這回就靠咱哥兒幾個撐場了,別給我掉鏈子!」
那人一臉的憋屈,之前怎麼就不說單靠他們幾個就行了呢,完全是給自己增加工作量嘛。
「姑娘,演戲,不是唱戲。你的任務,就是扮演一個公主,念出這幾句台詞,跟我們好好配合就好了。」
誰知趙翼先憋不住起來︰「哈哈,姑娘,你又調皮了,再這樣非主流,可沒辦法交流了哦!」
長安也順勢抿嘴笑了起來。其實,觀摩了大半日,她當然知道這些人的演戲,就是扮演一段現實生活中的故事。上面的話是她故意這樣接的,為的就是讓趙翼以為她就是喜愛縐幾句古文的調皮女孩兒罷了,這樣多來幾次,大家都習慣了,之後即使鬧什麼笑話,所有人也都會不以為意了。
拿到劇本,長安艱難的弄懂了簡體字印刷的文字,大概了解了劇情,好在這幾幕她的台詞不多,背起來倒也容易。
故事很簡單,也很俗套。公主心悅年輕的將軍,可是生在亂世,身不由己,將軍的家族卻反了皇室。這一場便是整個劇的開頭,兵荒馬亂,城將破,國將亡,公主策馬而來,欲阻止戰事,卻未曾想與將軍發生激烈的爭執,最終望見皇城被焚,悲憤之下自戕而死。畢竟,這只是一部男人戲,之後,男主會在風雨飄搖中逐漸找到真正的自己,一步步踏上王者之路。這中間,他的種種選擇、堅持、友情、敵對,都充滿了震撼人心的架構和激烈的踫撞,引人入勝。當然,高處不勝寒,身居高位,已經不再年輕的將軍也會在夜深人靜之時,想起曾經那個只將他放在心上,卻也讓他痛苦蛻變的公主罷。
喜歡一個沒有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或者說,他對你的愛不及自己的野心、不及權勢的誘惑,是很不明智的事情。就像自己的母妃對父皇一樣,菟絲花一樣的纏上對方,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他,他卻不一定會穩穩地做你一輩子的依靠。
這個故事,讓她很有感觸,她願意飾演好這個角色,以祭奠自己溫柔美麗,卻命運多舛的母妃。
長安身上傅桓的血跡早已經干涸,因為喜服是正紅色,所以血污看著並不是很明顯。化妝師為她稍稍調整了妝容,而她那染血的略顯凌亂的嫁衣卻並未換掉,因為大家都覺得,很有感覺,很適合這場戲。
正式開拍,只見一片紅雲從遠方飄來,大家所以為的替身並沒有出現,馬上英姿颯爽的人兒,正是剛剛還被人懷疑到智商的長安。配著逐漸西沉的殘陽,逐漸降臨的夜色,竟莫名的有種淡淡的悲壯。鏡頭由遠及近緊緊捕捉到長安緊蹙的眉頭,趙翼愣愣地看著,眼中滿是驚艷。不過幸好,此時並未拍攝到他。躍下馬來,長安收斂起方才地急切的表情,壓抑起憤怒與恐懼,仍用與平日一般無二的語調朝趙翼道︰「楊將軍,收手吧。」似是勸說、似是嘆息,還有著幾分的祈求,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高貴女子,如今以如此語氣求他,任誰能不心軟。
趙翼這才反應過來,影帝的名頭也不是蓋的,瞬間進入角色,堅毅的面容上有幾分隱忍、幾分壓抑。「不可能了,公主,朝廷無道,草菅人命、浮尸萬里,我這是在替天行道。」
「呵,替天行道。你的替天行道,又造成了多少人埋骨疆場、手足相殘!不要做出一副正義的樣子,說到底,還不就是為了那高高在上的權力!」
被寵愛萬千的公主,從來不知道怎麼服軟,即使是去勸和、去求情,也是高傲的,所以,最終,她也只有一死,來阻止自己愛的人對自己血脈至親的傷害吧。
演員演的入戲真切,導演也忘記了喊卡,攝像人員聚精會神地捕捉著每一個經典的鏡頭,這樣酣暢淋灕地拍戲,似乎已經不是在演戲了,而是完全融入進故事中,所有的人都漸漸沉浸……
直到——「原來,楊將軍之前所謂的愛慕,就是屠盡我滿門,推翻我的家族,斷送我的性命,好,我如你所願!」
長安手中的短匕刺進自己的心窩,胸口有艷紅的液體沁出,緩緩向後仰倒,跌入早已準備好的墊子上。艷紅的鮮血與遠處皇城內妖異的火光相映,濃烈而悲傷。
「咳咳,過!」徐達這才反應過來,瞬間有種大夏天喝了一大桶冰水的暢爽感,看著長安的眼神比之前更「邪惡」了,「姑娘,你以前有過表演經歷嗎?」。
「沒有。」長安回答的言簡意賅,總覺得這個怪蜀黍不懷好意。(叫做徐達的小人在右下角吶喊︰我還不到三十,哪里就是蜀黍了!)
一場下來,再也沒有人會懷疑長安的演技,甚至她剛剛的那番裝瘋賣傻也被當作是搞藝術者可以被理解的怪癖。所有人開始好奇,這個似乎憑空冒出來的小姑娘到底是哪位知名藝術家的徒弟抑或後人,畢竟,表演這種東西,往深層次來說,除了個人的靈性和天賦,傳承也是很重要的。沒有人知道,長安將這個角色刻畫的如此深入人心,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對母親的深深懷念和對那種不值得的情感的深深惋惜。
于是,本來以為會磨蹭到午夜也沒飯吃的趙翼捧著自己的豪華套餐笑嘻嘻地湊近長安,似乎因為能夠按時吃飯,所以這個女孩兒如今也變得讓他十分願意親近,當然,更多的也是因為好奇。
「唉,哪兒畢業的?中戲還是上戲?要不中傳?」趙翼自己是個野路子,在娛樂圈模爬滾打這麼多年,三十一二才混到這樣的位置,雖然他的天賦已經算是很高了,但是卻也更深刻地認識到專業與業余之間存在多麼大的鴻溝,他又是費了多麼大的勁兒才填補回來,所以他下意識的認為,這個才十幾歲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一定有位厲害的老師。
「中戲、上戲?那是什麼東西?是一場戲的上中下三折麼?雖然本公……咳,雖然小女子並非梨園弟子,但听過幾回,上中下三折還是都能唱出來的。」
趙翼絕倒,怎麼又回到唱戲了,看來這姑娘對唱戲不是一般的執著啊,現在看來,人跟人之間的溝通還真是需要共同語言啊。
長安此時皺著眉,拈著筷子挑揀著手中的飯菜,感覺甚是難以下咽。其實並非因為她對食物挑剔,但是即使是在深宮最困窘的時候,她也沒有在這麼髒亂差的環境下吃過飯。荒山野嶺的環境就不說了,那盒子里飯菜黏黏糊糊的攪合在一起,這讓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公主大人很是不習慣。她無法理解,這里的人怎麼會這麼虐待自己,自己原本雖是無人問津的公主,但在膳食上也一向精細,嬤嬤從來都是變換著花樣力求可憐的公主在衣食上不受一絲委屈,再加上傅桓每天都會從宮外帶精致的小食給她。因此,在長安的認知中,這些看起來並非窮困潦倒的人為何非要把自己弄得如此悲慘,一大群人三個一群五個一伙聚在一起蹲著身子捧著盒飯吃的津津有味,就連身邊這個看起來很有些傲氣的男人也不過是多了個凳子而已,沒有人注意用膳的禮儀,最難以接受的就是飯菜都那麼粘那麼咸……為了不餓肚子,只好撥弄了兩下,就把飯盒推倒了一邊。(看來wuli長安還是適合清淡的啊,這種重口味小安安hold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