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來您是沈爺的朋友,請秦小姐移步,小的帶您過去。」
秦鈺一上樓就看見沈無況,他被一群男人圍在中間灌酒。
昏黃的夕陽照在他的側臉,光線暈開,他整個人都散發著好看的金色的光芒。河風從樓欄外吹進來,他的發絲微亂,在額角邊放肆地飛動著。他大笑,笑容比陽光更加溫暖。他的手正托著一個酒壇,仰頭把酒灌進嘴里。
「表哥!」她的聲音歡快地就像一只百靈鳥。
沈無況放下酒壇,視線穿過眾人,一眼就看見了她。
他的眼楮像是看見了光,嘴角揚起特別瀟灑的弧度,朝她招手,又從人群中擠出來,摟過她的肩膀︰「好了,鈺兒也到了,你們可沒機會再灌我酒了!」
眾人大笑︰「你還怕人灌酒?你是嫌不夠喝罷!」
秦鈺說︰「喝酒能少了我?你們讓表哥喝了多少,我讓你們喝回來!」
「你這丫頭還是這麼大的口氣!」大陳是退伍的前鋒,因為腿被削去了一半,就回京養傷了。
「欸,大陳!你今兒也來啦!」大陳曾還救過她,從野狼的嘴里。
大青說︰「他能不來嘛!他今兒是來發請帖的,人家現在美人在懷,要成親啦!」
眾人起哄,大陳羞澀地撓了撓頭︰「嘿嘿嘿,是我運氣好……」
秦鈺說︰「這是好事啊!大陳這樣的好男人,美人在懷那是理所當然,你們這幾個光棍,啥時候向大陳看齊啊?」
大山調侃道︰「我們幾個其貌不揚,那街口的小娘子看見我們,跑得比老鼠還快!」
眾人大笑!
大陳笑道︰「大山不老實,前幾天說看上哪家的來著?」
大青起哄︰「就是!大山早就勾搭上別人家閨女了,還裝!得罰!」
「罰三碗!」
「五碗!」
大山搖手︰「欸別別別,我回去還要……還要去找她呢……這喝多了不好……」
沈無況指著他︰「你們看看!這還不灌酒!」
這下大山就變成了酒桶,所有人都上去灌他酒,秦鈺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跟這群大大咧咧的男人在一起玩耍,實在是開心極了。
「鈺兒。」沈無況喊她一聲。
「嗯?」秦鈺還在起哄呢,她沒看見沈無況看她的眼神。
溫柔得像水。
沈無況看她的笑臉,關于提親的事,他決定過幾天再告訴她。
……
酒過三巡,人漸漸散去。大山被灌得爛醉,大青負責把他送回去,只不過今夜月色如此美好,大山不能跟自己的心上人相見,是不是有些遺憾呢?
「鈺兒,要不要跟我去游湖?」沈無況站在河邊,他的衣擺在河風拂動下獵獵作響,他的眼楮在河邊的燈下,閃著暗暗的光。
秦鈺是怕水的,可是表哥在啊,表哥雖然人品不太靠譜,但是他有時候挺給人安全感的。
「好啊,我們還可以放河燈。」
秦鈺上了船,沈無況說讓她等等,他去買河燈。
正月的河風可不是一般的凜冽啊,風又大又刮人,她趕緊躲到船艙里暖和暖和。船夫繞過來一看,外頭沒人了,就把船錨給松了。船緩緩得朝湖中心飄去。
秦鈺等了好久,也沒听見沈無況回來的聲音,她走到船艙外一看,船怎麼漂到湖中心來了!
「船家!快回岸邊,我表哥還沒上船呢!」
「啊?哎呦這真是,我以為您倆都進去了呢!稍等片刻,我趕緊駛回去。」船夫趕緊掉頭往回走。
不知道是秦鈺的船撞上了別人,還是別人的船撞上了她,她一個沒坐穩,就滾到了地上,頭撞上了船艙壁。
秦鈺正揉著頭想問發生了什麼事,就听見船夫喊道︰「姑娘,這恐怕要耽誤些時候,船頭撞壞了,怕是要漏水的!」
「那怎麼辦?」漏水,這可不行,她怕水啊。
「您上隔壁的畫船吧,我就跟在您後頭駛回去。」
船夫們平時關系不錯,深夜沒看穩撞上也是意料之外,幸好大家都好說話。
「好的,那我過去。」保命要緊。
秦鈺正踏上這艘精致講究的畫船,就听見船艙里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等風雅之人,也不跟那種山野村婦計較。」
甲︰「張兄,說秦三娘為山野村婦,怕是不太妥。」
「我朝歷代,武官之女也不少,像她如此魯莽的女子,我也是第一次見。」張荃那嗤之以鼻的聲音,听得秦鈺立刻火冒三丈。
乙︰「許是從小生長在軍營,便桀驁不馴了些。」
「哼,秦將軍找了花媒婆給她說親,說到我府里來了,這種女人,我怎麼能看得上她?可笑!可笑!」
什麼?他說什麼?她爹在找媒婆給她說親,還說到張府去了?她怎麼不知道?這……這也太丟臉了!這個爹究竟是不是親爹啊!
張荃︰「蘇兄,你不會也被花媒婆找上門了吧?」
蘇喬喝了口茶。
張荃湊上前小聲說道︰「花媒婆巧舌如簧,听不得,這秦鈺個性乖張,著實娶不得啊。」
蘇喬順目,將書翻了一頁。
之前花不棄拿著秦鈺的八字,看了半天也覺得這世上竟然有這麼難合的!她那些天凡是在朝中有些地位的,並且還有及冠且未娶妻的公子的府邸,通通跑去問了。
問了這麼多家,唯有蘇府的蘇不學沒有拒絕,還說道︰「好啊,我的二兒子也老大不小,是時候給他說門親事了。」
花不棄怎麼可能會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當她看完蘇喬的八字,她差點就拍手叫好啊!
合啊!合啊!太合了!
這麼些年,她就記得蘇府有個二公子遲遲不娶妻,听說他人十分冷淡,深居簡出,外人難得見上一面。而且這人似乎不近,所以都沒人敢給他上門說親。
這麼好的事都讓她花不棄給踫上了,可不是老天有眼麼?
她帶著秦鈺的八字去詢問蘇喬的意見,蘇喬本就對這種事不感興趣,一听是秦鈺,就直接讓人把房門關了。
花不棄見蘇喬態度堅決,也不想就此離去,其實他跟林的八字也挺合的。
花不棄說︰「蘇公子若是不想要這門親事,要不,您看看林府三小姐如何?」
……
甲︰「張兄,你這就不知道了吧,花媒婆還給蘇兄說了林三娘的親事。」
張荃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甲笑了笑︰「我說,這花媒婆,還給蘇兄說了林三娘的親事。」
秦鈺一听,什麼?林?
張荃這下眉飛色舞拱手道︰「哎呀哎呀蘇兄!這可真是恭喜恭喜啊!我听聞這林三娘有沉魚落雁之貌,又德才兼備,是個難得的佳人吶!」
蘇喬頜首示禮。
秦鈺翻了個白眼,又是些被林蒙蔽的笨蛋。
張荃又說︰「你看看那秦鈺,雖說也是朝中重臣之女,怎麼和林三娘差距如此之大!可笑!可笑!」
河風真冷啊,冷得秦鈺牙齒都打顫,她的怒火更是被冷風越吹越燃!
她跟小春怎麼說的來著?這個張荃,她是要見一次打一次的!
她自然是說到做到!
她秦鈺怎麼了!秦三娘比不過林三娘美貌,比不過林三娘才德,但比得過她拳頭啊!
林說了,說她打人的時候,特別有魅力!
「張晦氣!真是在哪都能踫到你啊!」秦鈺一踹艙門,冷風涌進船艙,里頭幾個男人都皺了皺眉頭。
蘇喬後來回憶他初見秦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踹開艙門的那一瞬間——冷風把她的馬尾吹得打在臉上,她一身勁裝,腕帶飄飄,滿面怒氣,衣裾翻飛。
秦鈺一看,又是幾個「讀書人」在這里附庸風雅,談笑風生。
呵,其實根本就是酸掉大牙!
「秦鈺!你你你……」張荃吃驚地指著她,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你什麼你!你們的船撞了我,還在這里說我壞話!君子應當靜察己過,勿論人非!你算什麼君子!我招親的時候你憑什麼諷刺人!你根本就是找打!」
秦鈺上去就掄起張荃的領子,怒目而視︰「你瞧不起我,以為我瞧得起你嘛!」
張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一個女人拎了起來,他感覺自己的面子一下子就被秦鈺踩在了鞋底,臉‘轟’地就紅了,扯著嗓子說︰「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你給我放手!」
「我不知廉恥?!你可真是說對了!」
秦鈺一拳招呼上去,張荃的下巴都被打歪了,他滾到地上,寬袍大袖讓他爬都爬不利索,站不起來。
幾個人上去扶起他,他撩起袖子就想上去打秦鈺,秦鈺抄起幾本書就朝他砸過去。
蘇喬不喜吵鬧,一旁喝茶,見秦鈺扔書,他便站起來走秦鈺面前,還被一本書不小心砸到了胸口。
他頓了頓,慢條斯理地彎腰撿起經書,看著秦鈺︰「借之不易,望手下留情。」
張荃一下子被噎住,他還以為蘇喬這麼惜字的人居然要替他講話呢,原來他只關心他借來的經書!
「你誰啊?你給我讓開!」
他冷眼看著她抓在手里的書,似乎並不準備退讓。
「你!」秦鈺把幾本破書丟給蘇喬,繼續向張荃開打,旁邊的幾個文士都看不下去了,趕緊把秦鈺拉開。
「你們都要替他說話?是他有理還是我有理你們也分不清?!」
甲︰「秦三娘得饒人處且饒人,張荃雖出口不慎,你也不必將他打成這樣。」
「他這張嘴可饒了我?我哪里招惹他,我比武招親關他何事?他也來諷刺我?不是看在他爹跟我爹有些情分,我就把他揍成豬頭!」
張荃哪里肯服軟,他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
「秦鈺!你十九了還沒有人敢娶你,你也不想想為什麼!瞧瞧你潑辣無禮的模樣!你問問蘇喬,問他為什麼要林三娘不要你!」
此時所有人都看向蘇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