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
秦鈺放下碗︰「我秦鈺手下亡魂也不少,卻從不殺無辜之人。」
她在關外浴血廝殺這麼些年,若是說得難听些,也算是殺人如麻……
戰場上,沒有人的命是無辜的,但往往都是最無辜的,這就是戰爭。
秦鈺多希望這世界沒有戰爭,這也是所有將士兵卒,黎民百姓都最希望的事。
可偏偏,總是那一小部分人,能決定別人的生死。
有人命貴如金玉,有人命賤如螻蟻。
秦鈺想到這里,不免有些難過。
蘇喬看出秦鈺眼中的沉靜,從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有些燙,燙得秦鈺睫毛顫抖,抬眼看他。
「我不會安慰人。」這一點,我不如你。
秦鈺拿開他的手,重新給他放回去︰「腦子燒壞了吧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手還這麼燙!」
她站起來說︰「我不在戰場以外的地方殺人,我幫不了你。」
如果可以,她這輩子,都不想再殺人。
「你必須幫我。」蘇喬拉住她,「否則,我會死,也不只我會死。」
秦鈺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只覺得心悸。
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平王。
她坐下來看著他︰「是不是他又要對你下手?」
蘇喬點頭。
「你快跟我說說清楚。」秦鈺迫切想要知道。
蘇喬不想告訴她太多,一旦她知道了,那麼她的日子,也要和他一樣,過得不像日子了。
「蘇喬!」秦鈺見他遲遲不開口,瞪著他說︰「你問我信不信你,那我問你,你信不信我?」
「信。」
「那你跟我說。」
秦鈺看蘇喬很是猶豫,她皺著眉道︰「你別想太多了,我既然嫁給你,難道還能獨善其身嗎?我可沒這麼自私!」
「我原只想你幫我殺個人,不想你牽扯太多……」
秦鈺抓住他的肩膀︰「就我這笨腦袋,我也牽扯不了什麼,反正不是有你嗎,也用不著我想太多吧?」
蘇喬嘴角微笑︰「看來,你是真信我。」
「那你到底說不說?」
蘇喬抓上她摁在肩膀的手︰「你可考慮好了。」
秦鈺點頭,順便把手抽了回來。
這呆子,手也太燙人了……
蘇喬看著被面,眼中似有憂思︰「有些事,確是要與你說說清楚了。」
「快說。」
蘇喬讓秦鈺關上門,吩咐暗士盯梢,秦鈺點頭出去打了幾個暗號才進來。蘇喬讓她坐到床邊,他安安靜靜看著她,開口道︰「你救過我一次,你應該記得?」
「當然記得,然後呢?」
「那不是平王第一次對我下手。」他抬眼看她,眼神平靜,毫無波瀾,「第幾次,我也數不清。」
秦鈺听完,有些懵住。
「平王招攬不了我,擔心我與惠王一派,屢次三番要我的命。」
「我的轎子,以楠木為基,開合之門,底盤高空,無窗無隙,是怕他派人路途行刺我。」
「他既如此忌諱我,若是他繼承皇位,即使蘇府在朝中多年,怕是也抵不住他狠絕之手段,他必鏟除舊黨,以立新政。這是我為何站惠王一派的原因之一。」
「我蘇喬的君主,定要我自己挑選,這是我輔佐惠王的主要原因。」
「我未將與平王敵對之事告與他人,是因為蘇府在朝中向來持中立,若我將此事說出口,蘇府怕是再也不能清靜。」
「保蘇府淡薄安逸,是父親對娘親的承諾,若不是那次入府行刺驚動父親,他也不會為保我與惠王立一派,攪入當局。」
「你可記得平王提及成都府之事?」
秦鈺點點頭。
「此乃我自保之舉。」
「我沒有平王手段狠絕,唯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三番兩次險些死在其手下,我只能讓他遠離京城,以保性命。」
「成都府平藩,是我一手策劃。我暗中派人將嘉陵江畔水澇災民移至成都府。你知,成都府天府之國人杰地靈,此處于災民是好的,可于藩王而言,則是災禍。藩王慍怒欲起兵驅趕,需親王親臨成都府平藩振災。此舉既解決了災民流離失所之苦,又可平藩王之怒。」
「此事好似功勞之盛,可平穩親王之位,得皇上賞識,但親王若是離了京,便等于是離了戰場。」
「我與大哥鼓吹此事之益處,百官中也傳開。我主動暗中聯系惠王,勸其勿招攬此事,但也要與平王一爭。平王見惠王相爭,自然是要爭過他,不想離京後,朝局便不是他第一掌握,我也可乘機輔佐惠王,拿掉他在京城部分勢力。」
「那你豈不是又幫災民做了好事,又坑了平王,還拉攏了惠王,還能保自己性命?」
蘇喬點頭。
「原以為趙敖可困成都府兩年,不想他半年就回來了。」蘇喬說到這里,皺了皺眉頭。
「他即使遠在成都府,依舊能派人潛入蘇府刺殺我,你現在可知他有多難對付?」
秦鈺听得一身發涼,面色很是難看︰「我本來以為他只是心狠手辣,沒想到,他居然這麼聰明……」
蘇喬瞥她一眼︰「你倒是會挑重點。」
秦鈺苦笑說︰「枉我信任他這麼多年……不過,我的夫君比他還要聰明!」
蘇喬嘴角扯了一下,搖搖頭。
「那時媒婆上門與我說親事,咳……」蘇喬想到此事,笑著嗆了一下,秦鈺瞥了他一眼。
「笑什麼笑!快說!」
蘇喬伸出手握住她︰「好在上天眷顧我,怎麼都讓我娶了你……」
秦鈺冷冷地拿開他的手看著他︰「你不是說你不想娶我麼?」
蘇喬輕咳一聲,趕緊看向別處躲開話題︰「平藩之事,惠王從我這里得了好處,便花盡心思招攬我,派人沿途護我,上門要我接受林的婚事。」
「林府在朝中地位,你也知曉,不說林太師的地位與手段,後宮受寵的德妃,本就心思縝密,再有惠王妃容德聰慧,林太師門生眾多,林府之勢,早已遍布朝局。惠王在三王之中,也最是厚德……」
「這確實是,惠王見人,總是溫文爾雅,笑眯眯的!」秦鈺說到惠王,還是挺喜歡他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
蘇喬瞥她︰「我說的厚德,不過是較平王琪王罷了,你真以為惠王是好人?」
秦鈺眨眨眼看著他。
蘇喬無奈搖頭,罷了,不打擊她那個單純的世界了,她既然覺得好,那就好吧,反正惠王對她好便可。
他說︰「惠王行事不厲不絕,平善衡穩,有明君之態;惠王妃飽讀詩書,容德簡儉。惠王較其他兩王,確實是好許多,不過惠王雖有林府支持,但眾官忌憚平王手段,少有與他一派。」
「林府與我蘇府,本就是世交,我蘇喬既已不能獨善其身,便只能娶了林,與林府一同相助惠王。」
「其實不論娶不娶林,為立我自身,我都會助他。我娶林,是因為我本就心悅她。」
秦鈺听了這句話,下意識咬了下嘴唇。心里有點詫異,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點悶悶的……
蘇喬看她靜靜地不說話,又說︰「我曾遠遠見過她幾次,才貌天妒,德藝無雙,若我蘇喬能娶她為妻,也不枉此生。」
秦鈺被他這麼一說,心里更悶了!
蘇喬呡著嘴笑︰「你怎麼苦相?」
秦鈺悶聲說︰「她確實是這樣好的,我也喜歡她……」
「你與她相識甚久,對不對?」他看她低著頭,也低下歪頭仔細看她。
秦鈺詫異抬頭︰「你怎麼知道!」
蘇喬輕聲說︰「你的事,我都努力去知道。」
秦鈺覺得心里悶,不想再說話了。蘇喬見她垂頭喪氣的模樣,趕緊拉過她抱住,早知道就不說出口了。
秦鈺用力一把推開他︰「好好的抱我干什麼!繼續說啊!」
她都沒發現自己語氣有些小脾氣。
「你生氣?」是像我方才那樣嗎……
秦鈺板著張臉︰「我生什麼氣啊?」
蘇喬手剛伸過去想抱她,被她戳著腦門推開,咬著牙︰「快說!」
蘇喬看著她這幅冷淡的表情,懊自己多嘴。
他頓了頓片刻開口道︰「我蘇喬的君主,定要明君。」
「其實我早已決定,助惠王繼位登基。早在成都府平藩之前,我已暗中相助他,但他並不知曉。」
「但平王派人潛入蘇府一事也激怒我,我便不得不明立惠王一派。我和林的婚事,到頭來也不過是個幌子罷了。由此我可名正言順歸順惠王,再加上林太師之勢力,我用人更有把握些。」
「那你娶了我,豈不是虧大了?」
「對。」
秦鈺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捏緊拳頭,才忍住沒掐死他。
「不過……」蘇喬咳了咳,秦鈺趕緊給他掖緊了被子,他仔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說,「林太師與父親交好,如今同是一派,早已把我視作自己人,也不忌諱我用他的人,倒也不太虧。」
他又補充了一句︰「我蘇府的勢力,也不比林府小,你不在朝政,所以不明白。你秦府,如今與我蘇林二府都結親,再加上岳父手底下那麼多少將,又掌兵馬之權,秦府可一點也不虧。」
「管它虧不虧,反正跟我沒關系,我用不來。」她白了一眼。
「你用不來是一回事,你有沒有,則是另一回事。只要你需要,我的人,都可以給你用,包括我,都可以給你用,你明白嗎?」。他問得很認真。
秦鈺其實也不是特別明白,她說︰「那我們不是也能給你用嘛?」
「對。」蘇喬靜靜地看著她,「所以,你得幫我。」
「此次平王歸來,竟上門挑釁我,你是我蘇喬的妻,我怎能忍氣吞聲。」蘇喬說到這里,眼神變得有些不像是他,秦鈺從來沒見過蘇喬這樣的眼神,他一向清冷的神色中,好似有些憤怒,好似有些戾氣……
「現在有個人,需要你去救贖。」他看著她,面色沉靜,「你殺他之日,便是他重生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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