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鷹矢,回來這麼久了,學校里的生活還適應麼?」
飯桌上,看著正以一種很沒品位的吃相大快朵頤的鷹矢,羽柴慎二不由得笑著說。
「適應啊,這有什麼不適應的?」鷹矢這麼說著,嘴巴卻一直沒有停下來。
「那學習呢,能跟得上進度麼?」羽柴慎二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笑著說,「畢竟,你可是剛從中國回來,對于本國的課程,說實話,二叔還真有點擔心你能不能跟得上啊。」
「放心吧二叔,這里比在中國時要輕松愉快多了……」鷹矢叉起一大塊牛排,就這麼叼在嘴里,一邊嚼著一邊嘶著牙,「本大爺九年義務教育都挺過來快兩次了,還怕這個麼……」
「啊?」或許是因為叼著牛排而口齒不清,羽柴慎二沒能听懂他後面的話語。不過從他前面的話听來,課程似乎對他很是輕松地樣子,說明他很有自信。
「鷹矢少爺,老朽可不記得有教過您這樣的用餐禮儀啊……」
看著鷹矢那狼吞虎咽像是三年沒吃過飯的模樣,德叔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
至于一旁的夏帆和緋沙子,更是早就把頭別過去,沒眼看了……
「算了阿德,或許正是因為是一家人在一起,鷹矢才放得開吧。」羽柴舞子略微好笑的看了看依舊吃的很開心的鷹矢,「畢竟,這麼多年他一個人在外面生活,一定過得很拘謹吧?」
「還是嬸嬸了解我啊!」鷹矢嘿笑一聲,拿餐巾擦了擦嘴巴,「吃飯嘛,我一直覺得要一家人在一起吃才有味道啊!這些年老是一個人吃,怪冷清的……」
「既然如此,以後你沒事就多來這里吃飯好了。正好,也幫夏帆輔導下功課。」
听到鷹矢的話,羽柴舞子的眼里不由得透著一絲憐惜的,溫柔的說。
「哼,誰要他輔導了!」听到這句話,夏帆不由得別過頭去,精致的小臉上寫滿了傲嬌倆字。
「你哥哥的成績可比你優異多了,而且今天下午不是教的好好的麼!」羽柴舞子不由得皺著眉頭,臉色不悅的瞪了夏帆一眼,「你這孩子,要是能多學學你哥哥,讓我省點心就好了!」
「我才不要學他呢!學他什麼,學他當初那般任性的一走了之麼?」夏帆冷哼一聲。
听到這句話,除了鷹矢之外,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不由得微變了一下。
「夏帆!」羽柴慎二更是皺起了眉頭,緊緊地盯著自己的女兒。
「干……干什麼?」看到父親那略帶威嚴的目光,夏帆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給你哥哥道歉!」羽柴慎二沉聲說,他的聲音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威嚴。
但是夏帆很明顯不是嚇大的,在抖了一下之後,便挺直了脖子跟羽柴慎二對瞪起來。
「憑什麼?我有說錯什麼麼?」
「咳咳,要不算了吧,二叔,當初畢竟是我……」
眼看著這是要發展成家庭矛盾的趨勢,鷹矢連忙想要出聲緩和一下氣氛。
畢竟,他當初固執的離開已經傷害了不少人,他也不想這件事情再成為他們心中永遠的疙瘩。
「鷹矢,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然而,羽柴慎二卻抬起手阻止了他,然後看向了還梗著脖子的夏帆,「但是,我必須要教育我的女兒,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能亂說!」
「夏帆,你已經十四歲了,」羽柴慎二微微嘆了口氣,然後閉上了雙眼,「身為羽柴家的女兒,爸爸不指望你能夠成長到多麼的精明能干,有多麼高的城府涵養,但是至少希望你在為人處世的時候,說話之前,多一些換位思考,而不是再這麼依著脾氣亂說。因為你的話語可能會在無意間傷害別人,但是,別人卻不會像我們這些家人一樣,原諒你……」
長長的一段話,透著一絲期許,還有一絲無奈,深刻的詮釋著「為人父母」四個字。
作為一名財團的董事長,羽柴慎二或許沒有辦法兼顧兩頭,但這並不影響他是一個好父親。
盡管因為繁重的工作,導致他沒有多余的時間來親自陪孩子,教育孩子,但是他對于夏帆的關心,卻從來沒有減少過。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平安健康的成長。
這個健康不只是指身體,也指心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心理上的健康幣生理上的健康更加重要。因為一個人要是心理出了問題,那麼她的身體自然也不會健康到哪里去。
正因為如此,他才不會眼看著夏帆犯下錯誤而不去指正,因為這是他作為父親則無旁貸的義務。
看著臉色嚴肅的二叔,跟低頭不語的夏帆,鷹矢的目光有些迷離。
如果父親還活著,自己也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現在被這般說教的,應該是自己吧?
恍惚之間,父親的面容跟眼前的二叔慢慢的重疊起來。
真不愧是親兄弟麼,還真像啊,無論是面容,亦或是性格與為人處世……
這樣的二叔,真的會跟當年父親的死,有關麼?
雖然一再警告自己一定要絕對理性,但是此刻,鷹矢真的感覺到了一絲迷惘。
「我吃飽了,我要回去做作業了!」
沉默了許久,夏帆忽然放下餐具,頭也不回就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夏帆!」鷹矢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有什麼不會的叫一聲,我就在樓下!」
「不要管我!你繼續吃好了,我才不需要你來教!」
听到他的話,夏帆非但沒有感激,還賭氣的把門一甩,便進了自己的房間。
那一聲巨響讓鷹矢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耳朵,苦笑著搖了搖頭。
「抱歉啊鷹矢,夏帆這孩子都讓我們寵壞了……」
羽柴舞子看了看那緊閉的房門,然後歉意的看了鷹矢一眼,無奈的嘆了口氣。
「沒事的嬸嬸,我也是從叛逆期過來的,知道這個時段的脾氣。」鷹矢搖了搖頭,然後露出了一絲自嘲般的笑容,「況且,夏帆變成這樣,我也有不可推月兌的責任……」
「這不是你的錯鷹矢,畢竟你當時也還小。讓夏帆變成這樣,是我們身為父母的責任!」
羽柴慎二也不由得閉上了眼楮,捂著額頭,用大拇指和中指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似乎這樣能夠減輕一點繁重的工作和家庭的壓力引起的頭痛。
「放心吧二叔,嬸嬸,我以後一有空就會過來的,」鷹矢坐直了身體,認真的說,「雖然我不知道能夠做到哪一步,但是,我也想努力嘗試著去引導夏帆,讓她走向正軌!」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是幫大忙了,」听到鷹矢的話,羽柴舞子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不過,千萬不要影響你自己的休息,畢竟,你跟夏帆,對我和你二叔而言,是同樣重要的!」
「啊,我知道的,嬸嬸。」听到羽柴舞子的話,不知道為何,鷹矢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他以為自己已經學會了理智的控制情感了,但是在听到二叔和嬸嬸這樣的話語之後,卻仿佛這用了五年辛苦建立起來的心防在那一瞬間決堤,情緒宛如洪水一般洶涌上來,讓他有些搓手不及。
「抱歉,各位,我先去趟廁所。」
這麼說了一句,鷹矢便頭也不回的朝著廁所奔去,在情緒瀕臨崩潰之前。
而在場的幾個人在最初的錯愕之後,相互對視一眼,都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會心的笑容。
就像羽柴舞子說的那般,夏帆的情緒他們關心,而鷹矢的感受,他們也同樣在乎。
廁所里,在用冷水洗了好幾把臉之後,鷹矢終于徹底的冷靜下來了。
現在想起來也不免一陣後怕,他真的怕自己一個情緒激動就跟二叔和嬸嬸坦白了。
或許這件事情到日後終會有坦白的時候,但至少不是現在,時機還未成熟!
鷹矢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卻突然看到了園子的未接來電。
霎時間,鷹矢不由得又蛋疼的起來。
要不要回撥過去呢?還是就這麼裝作沒看到,不去管它呢?
在糾結了半晌之後,鷹矢最終還是按下了回撥鍵。
畢竟掛了人家一通電話,打回去道個歉也好啊……
而且,已經掛了她一通電話了,如果再裝作不理睬她,那自己星期一回去一定會不得安寧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鷹矢在忐忑的心情之中,撥通了園子的手機。
「鷹矢,你這個混蛋!之前居然敢掛本小姐的電話!」
在接通的那一刻,電話的那頭頓時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即使鷹矢早有準備的將手機拿到離耳邊一米遠的地方,卻還是擋不住那仿佛能戳穿耳膜的尖銳聲波。
「別生氣嘛,下午的時候跟我二叔在公司的會議上見習,不方便听手機!」鷹矢裝模作樣的輕咳了兩聲之後,臉不紅心不跳的開始了扯淡,「咳咳,話說回來園子,下午找我什麼事啊?」
「唉,也沒什麼,只是作業寫得太快了,有些無聊,想找個人出去逛街而已……」
听到鷹矢以公司作為借口,園子頓時也沒有了脾氣,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畢竟,像他們這種大家族的人,時不時都會被長輩逼迫著去公司里熟悉下業務的,不管他們自己願不願意。尤其鷹矢還是羽柴家的獨子,就更不用說了。所以,園子倒是絲毫沒有懷疑鷹矢這句話語的真實性。
「奇怪了,找人逛街你怎麼會想到打給我?平常不都是小蘭陪著你去的麼?」
听到園子的話,鷹矢不由得無語的揉了揉自己的眉毛。虧他還以為園子又有什麼目標想要下手,需要他這個僚機出馬了,卻沒想到只是逛街這麼無聊的事情……
「哼,別提那個重色輕友的家伙!這家伙一大早就和她的新一跑去游樂園甜甜蜜蜜去了!」
不說還好,一提起小蘭,電話那頭的聲音頓時充滿了幽怨,就像是獨守空門的怨婦一般。
「重色輕友你也好意思說別人……」鷹矢不由得捂住了額頭,一臉沒眼看的表情,「而且人家墨跡這麼多年了終于有那麼丁點兒進展,咱就厚道點,不要打擾人家的奸情熱戀啦!」
「可是,我也好想去游樂園玩……」比起他們秀恩愛,園子果然更在意的是她沒得玩……
「游樂園有什麼好玩的,不就是鬼屋啊雲霄飛車啊什麼的,下次……恩?游樂園?你說他們去了游樂園?」一開始還沒怎麼在意的鷹矢在說出「雲霄飛車」之後猛然驚覺過來,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追問園子,「他們去的是哪個游樂園?什麼時候去的!」
「多……多羅碧加游樂園啊,今天一大早就去了,怎麼了?」
被鷹矢突然拔高的升調嚇了一跳,園子不由得結結巴巴的問。
然而此刻,鷹矢卻已經沒有回答她的心情了,因為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雖然他對于這個世界的大部分印象已經忘了個干淨,但是只有一個場景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那是新一在游樂園被組織灌下毒藥,變小成為柯南的場景!
原來……今天就是那個日子麼?那個,一切開始的日子?
鏡子里,鷹矢看見自己的臉陰沉的有些可怕,牙關更是緊咬的要把牙齒崩碎一般。
「鷹矢?怎麼了,鷹矢?」
「抱歉園子,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啊?喂?鷹——」
這麼說完,他毫不猶豫的掛掉了園子的手機,然後瞬間沖出了洗手間,穿過了羽柴家的大廳,拋下了餐桌前錯愕的四人,直直的跑了出去。不一會兒,院子里便響起了車子的引擎聲。
「鷹……鷹矢少爺?」「鷹矢,你去哪?」
這個時候,還在錯愕之中的四人也終于回過神來,不由得連忙出聲呼叫。
但是,那輛黑色的賓利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了大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怎麼了?」羽柴舞子不由得驚愕的張大了嘴巴。
「不知道,看少爺的臉色,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一般……」
德叔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渾濁的老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少爺他……似乎還沒有駕照的吧?」緋沙子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這倒是其次,我現在更關心的是,他到底為什麼這麼行色匆匆的?這是要去哪兒?」羽柴慎二不由得擔心的看著鷹矢離去的方向,「阿德,你去打鷹矢的手機試試看!」
「慎二老爺,我想現在少爺不一定會接……」德叔苦笑著搖了搖頭。
「打打看吧,如果……恩?」
就在羽柴慎二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他懷中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然而,在他看到手機上顯示的那串像是無序數字一樣的號碼,羽柴慎二卻忍不住臉色一變。
「喂?……好的,我知道了……」
在走遠接完電話之後,羽柴慎二帶著一連嚴肅的表情走了回來。
「舞子,我有急事要先回公司一趟。」
「公司有急事?需要我一起去麼?」
看著他那嚴肅的臉色,羽柴舞子不由得擔心的說。
「不用,我一個人過去就好。」
這麼說著,羽柴慎二便讓緋沙子取來他的外套,立即準備出門。
「慎二老爺,需要老朽幫您駕駛麼?」德叔不由得不動聲色的上前詢問。
「不用了,阿德,你就繼續撥打鷹矢的手機吧,他要是回來了,通知我一聲。」
說著這樣的話,羽柴慎二朝著羽柴舞子點了點頭之後,便轉身出了門,留下面面相覷的三個人。
「今天晚上怎麼了這是……」羽柴舞子不由得疑惑的喃喃自語。
「吱!」就在這個時候,二樓的房門去突然打開,滿臉陰沉的夏帆正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小姐,您怎麼了?」緋沙子不由得出聲詢問。
「他呢?」夏帆環視了一下,卻並沒有發現那個人的身影,甚至連父親都不見了蹤影。
她剛剛在樓上听到有汽車引擎的聲音,便不由得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
「小姐,鷹矢少爺似乎有什麼急事,已經先走掉了……」緋沙子不由得如實的回復。
「哦,是嗎,那就讓他走好了……」夏帆淡淡的回了一句,轉瞬又用力的帶上了房門。
「小姐!」緋沙子不由得想出聲為鷹矢解釋一下,但卻都被阻隔在了那冰冷的門板後面。
夏帆走到書桌前坐下,一把將桌面上的作業全部掀落在地。
她不生氣。
真的,一點都不生氣。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反正對他的食言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又不是非要他輔導不可!
又不是沒有他的輔導自己就不會做題了!
非要腆著個臉出現,還死命的粘著自己。
非要說什麼,一整天都會陪著自己,不會再突然離開了……
然後,又像上次一樣,頭也不回的離開……
「啪嗒!」
不知不覺中,淚水已經模糊了夏帆的雙眼,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滴落在桌子上。
「明明……都說了……不會再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