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洲到北呂都城不到一天的腳程,天嬌騎著赤兔馬還沒騎夠,北呂都城已在眼前了。
明黃的宮殿籠在月色里,倒有了幾分精巧華麗的感覺。慕容沖勒住馬,看向並立身側的天嬌,「嗯,不錯!才學的騎術倒也有模有樣,竟能日行數百里了。」
「那是師傅教的好,名師出高徒嘛!」得意寫在臉上,聲音透著驕傲。
「記住,可別說是我教的!」慕容沖露出一抹輕笑,眸子里閃著星光。
「為什麼?我又不會丟你的臉!」天嬌有些委屈,不解地看著他,那眸里的星光耀眼,她趕緊扭頭目光飄到別處。
「嗯,不為什麼!就是不想做你師傅。」笑容更深,眼眸更亮。
天嬌心慌起來,偷眼瞧他,心里嘀咕,他該不會對我有什麼意思吧?
心思忐忑間,忽听到他說,「就此別過,後會有期!」頓時心涼半截。「你,要去哪兒?」雖然明知故問,還是忍不住開口。
「回大幽,歡迎你來大幽!」
天嬌驀然臉紅,許是他猜到她的心思?大幽又不是他的,他歡迎什麼呀!她心里暗嘆,也知道她是雞蛋里挑骨頭。猶豫一下,隨口嗯了一聲。四周仿佛突然靜止了,偶有夜鳥倦飛啾啾歸巢。
她抬頭,撞上他幽幽的目光,又趕緊移開,慌亂道︰「簌玉還在你朋友那療傷呢,我肯定得去接她。只是,不知到時怎麼找你?」吞吐著說完,又偷眼瞧他。
慕容沖的目光飄向了深邃的夜空,遠處倏地竄出一縷光亮。他的眸子星光一閃,「你到了幽州,我自然就會知道,到時接你。」
「啊?!」她心里一暖,又忽地覺得他在敷衍。她去,他怎會就知道!
心思閃念,傳來踢踏的馬蹄聲,燕楚珩騎著雪駒遠遠從林邊轉過來。
「總算追上你們了!」他長嘆一聲,拍了拍身下的雪駒,「你呀,還是適合呆在御園里,真不能長途奔跑啊,可害慘我了。」
的確,從悅來客棧出來,他一刻不敢歇,慕容沖和天嬌下馬飲水打牙祭,他都只能繼續趕路。若是他稍一停留,只怕再難追上他們。
出來時帶的指路神器落在了簌玉坐的馬車上,他可怕迷路到不了北呂。此時又渴又餓,什麼心思都沒了,即便看到慕容沖星眸閃爍地望著天嬌,他也感覺不到醋意了。
「你也該回南燕了,追我們干啥?」天嬌馬上意識到說走了嘴,人家慕容沖也要回大幽了,怎麼就成了我們呢!心里翻起一股酸楚的感覺,「你們都各回各家吧!」說完,拍馬往北呂宮殿去。
「等等我!」燕楚珩追去,卻覺身邊一陣風過,一道銀白的影子急馳出去,攔在了天嬌面前。
「記得來大幽,你的侍女一定會好起來的。」一抹輕笑蕩開來,連嘴角都弧起好看的彎度。天嬌怔了一下,慕容沖的赤兔馬已奔出數丈以外。
留下來可好?話到嘴邊啞然無聲,就那麼怔怔地看著一騎紅塵轉瞬不見了……
明黃的宮門前竟立著侍衛,見到天嬌弓身見禮,「公主回來了!」一聲一聲傳到內殿。
明明那日被簌玉拉著逃亡時,前殿凌亂一地,可眼前規整有序的宮殿就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一個鬢發花白的太監喊了一聲「公主可回來了……」竟哽噎不能語。
「發生了什麼事?東呂姜籬不是打來了嗎?」。天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雖呆此的時間不長,倉促逃亡的印象卻是深刻。
「奴才們生是宮里的人,死是宮里的鬼!那日大王和公主走了,奴才們都不敢走遠,躲在城外十里的荒山。
老奴躲在後殿密洞,眼見著東呂兵士入城進殿,卻奈何不了他們。」老太監抹了抹淚,不知是見到舊主回來高興的,還是因為主子逃命置他們于不顧委屈的。
緩了好半天,才說,「昨兒突然來了一隊金甲神兵,東呂兵士根本抵擋不了,不消片刻,都城就被拿下。金甲神兵入城安撫百姓,又招集咱們北呂舊部回來守護宮閣……」
老太監說得喋喋不休,天嬌卻重復一句「金甲神兵」,會是什麼人呢?顯然不是她家的人,龍族是絕不允許出兵入凡的,何況還是插手兩國之爭。
她原以為回到北呂必是面對一派蕭瑟局面,沒想到眼前的一切就和當初一樣,就像從來沒有受到東呂侵入,她也沒有逃亡一樣……
她快步朝曾住了一夜的閨閣走去,燕楚珩在身後喊她也听不見。
她腦子里只想弄清一件事,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如果一切都是虛幻的,不排除鳳族人使了障眼法。
當年龍母輕取鳳谷靈力,害鳳族千百年來逐漸衰敗……四哥龍天闕雖和鳳族ど公主訂了婚,可鳳族的族人終究是耿耿于懷的。會不會知道她入世來為難什麼?
屋里的一切比她那日離開時還要整潔有序,盡管她私帶了許多她認為值錢的物件出去,可拿不動、帶不走和當時不識貨的物件也不算少。
比如屋央的金腳鏤空大風爐,比如床幔上掛著的雙魚含珠戲蓮葉的玉掛鉤……
「快進去呀,發什麼呆呀?」燕楚珩喘著氣抬步進屋,一**坐到雕花椅上,又喊了一聲,天嬌才緩步進屋。
目光落在凌花鏡前,眼里閃過一絲驚詫。鏡前的那支流蘇釵好生面熟!
捏在手里細看才終于確認,這支流蘇釵就是那日去南燕的馬車里,簌玉親手給她梳妝戴上的。怎麼會在這里?
她記得很清楚,那日初到濱洲悅來客棧淋了雨,她攬鏡照時還注意到歪斜的流蘇釵……怔望著凌花鏡,鏡里的人素衣淡雅,面色赤赤,半挽著的發髻有些凌亂地散在頰邊,不飾一釵一鈿。
「我快餓死了,趕緊叫人傳膳啊!」燕楚珩走過來,她忙把流蘇釵插在頭上,回身喊人傳膳。
燕楚珩心滿意足地跟著小太監去偏殿歇下了,臨走時不忘囑天嬌,「如今北呂只有你一個公主,怕是撐不住大局,不如早點和我成親算了,我保證會做你的賢內助,助你掌管北呂江山。」
天嬌不想說話,送他一個白眼。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里開始琢磨,當時豪氣沖天想奪回都城重復北呂國,如今好像都不需要她做了……難道又是姜籬的一個陰謀?
倚窗望月,一時理不出頭緒。又拔下流蘇釵在掌心把玩,記憶回到悅來客棧,她卸釵月兌衣沒入浴水……流蘇釵一定是那時被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