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堂堂的沈三房嫡三小姐,居然只配給她沈麗君的侍衛做妾!
連她身邊的大丫鬟都不如!
沈重歡恨恨一笑!
沈麗君最擅長玩的就是這種狡辯的文字游戲了!
她的長兄沈重安已死,幼弟沈重康她也用了那法子給他續命,至于康哥兒以後的歸宿和大姐沈重平在陸家的難處,她都已經拜托那個人出手相助了。相信以當年她對那個人的救命之恩,一定會保康哥兒一世無虞。至于她本人,她從沒打算要給傅梓硯做妾,今日當街攔馬,不過是賭一把,賭她沈麗君不敢讓她進‘汴都侯府’!
只是,她還是低估了沈麗君!
這局她賭輸了!
不過只要她的賭注夠大,就還有翻本的機會!
這將是她送給沈麗君最大的一件百日宴賀禮!
「如此說來,我倒還要謝謝汴都侯夫人的抬舉了。
沈麗君!你枉顧我沈三房對你十三年的養護之恩,挾一己私仇誣我族兄,逼他在獄中自盡,不滿我沈重歡才色雙絕,因妒生恨,迫我堂堂沈家嫡女為妾!
如此善妒成性,忘恩負義,自私自利,心狠手辣之徒,卻成為堂堂的汴都侯夫人!傅梓硯,你可真是有眼無珠啊!
世人都說你傅梓硯能與北蕭公子蕭韶九比肩,真是好一個‘汴都雙俊’!可在我看來,你傅梓硯和蕭韶九比,差遠了!
我堂堂沈氏嫡女豈有為他人做妾的道理!」
旭日當空,烈陽射在了那把琉璃翡翠彎月小寶刀上,耀眼的鏡光一閃,竟像一抹流星一樣飛速流逝。
「不好,快攔住她!她要自盡!」
沈麗君完全來不及惱恨,剛才沈重歡那話給她和傅梓硯帶來的煩麻,這廂沈重歡便已經眼明手快地揮刀自戕了。
她沈重歡死在沈家和汴都侯府都好,就是不能死在這大稠廣眾之下!悠悠眾口,日後有人若是提起這件事,估計怎麼也洗白不了,她沈麗君活活逼死沈家三房嫡女沈重歡的事實!
她沈麗君作為一個21世紀的穿越女性,思想開放,我行我素,可以不在乎這日後的蜚短流長!但是汴都侯府不得不在乎!她的優哥兒身為汴侯府的嫡長子,也不得不在乎!
人言可畏!所以,沈重歡不能死!
但,到底沈麗君還是慢了一步。
沈重歡終究還是死了。
死在自己的刀下,那把琉璃翡翠彎月小寶刀,只有她的巴掌大,卻削鐵如泥,鋒利無比,當年這把刀,就是那個人送她防身用的。
只不是不曾想,這刀如今還做了這用處。
此刀一揮,刀鋒迅速地劃過她的頸側大動脈,一時血涌如注,溫熱的血液把她冰冷的指尖連帶那薄涼的刀身也捂熱了。
這是她在人世間所感受到的最後一絲溫暖。
那是自己的一腔熱血!
沈重歡是在八歲那年,染了風寒高熱不退的那一次重生過來的。
她起先是不相信自己已經回到了過去,而且還好好活著。渾渾噩噩恍如醉生夢死一般過了好幾天,直到她親眼所見當年自己珍愛的親人,一個一個活生生的出現在她面前,她才漸漸開始接受這個事實,既而是一陣鋪天蓋地的狂喜,又是一陣痛不欲生的絕望,最後又是一片患得患失的茫然。
她敬重的爹爹,最是縱寵她的爹爹沈長橋還健在,宗族里的叔伯父沈長澤還沒有被褫奪‘長安侯’的封號,她的爹爹仍舊是大燕太醫院的提點。嫡親的哥哥沈重安剛入國子監,嫡親的弟弟沈重康還沒有出生,嫡親的姐姐沈重平也還沒有與沈麗君的妻族表弟陸越相識定情。
虛長她一歲的堂堂姐沈麗君今年才九歲!她還沒有開啟天智,還是一個神智不清,四六不分的痴傻兒!
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一切都還在今後種種不幸沒有發生的起點兒!
是不是一切還沒有開始,一切都還在最初的地方,她還有機會力挽狂瀾!
上一世,她的嫡親姐姐沈重平曾告訴過她,沈麗君是在十歲那年恢復神智的。她起先以為,沈麗君是在哥哥提出取消婚約的時候,因為刺激過大,精神受創之後,偶然開智。那一年,父親並不同意哥哥取消婚事,冒著被趕出沈氏一族的危險,也要和薜家姐姐在一起。
那時重安哥哥不過十五歲,沈麗君那年正好十二歲。因為父親不允準,所以重安哥哥和沈麗君的婚事,一直拖到沈麗君及笈之後,由沈麗君主動提出退婚,才有了當眾休夫那麼一事兒。
她原本一直以為沈麗君是在十二歲那年開智,如果不是姐姐沈重平從陸越那里得知,無意中說起,她還一直被蒙在鼓里。當年從來沒有上過一天族學,進過沈氏藥祠的沈麗君如何會有那樣的讓人嘆為觀止的醫術!
原來,她早在十歲那年便開始蜇伏,一旦時機成熟便反咬一嘴,當眾休夫便是她反擊沈家三房的第一步!
不!她絕對不能讓這樣的悲劇再次重演!
現在沈麗君只有九歲!一切還來得及!
「三小姐,三小姐,你醒了嗎?」。重歡的婢女怒香細聲細氣地問。
她今日哺食後,在軟塌上小憩,竟又不知不覺地沉浸于前世的種種。前塵過往歷歷在目,如雲煙流水。
怒香和浣紗打起簾子進來的時候,已經是酉時末了。因擔心她身子大病初愈,在軟塌上躺著受涼,便打算服侍她沐浴,若是精神疲了,也好早些休息。
沈重歡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才緩緩掀開蝶扇一般的長睫,她的眸子清亮,如浸在泉水里的冰塊似的,遠看著透亮晶瀅,實則透著一股深不見底的清寒。
這樣的沈重歡讓她本就驚俗絕艷的五官,多了一分超凡出塵的冷漠,似乎更加不食人間煙火,也似乎更加不近人情了。
那樣冰冰冷冷的一個美人兒,雖然瞧著無論怎樣兒都是一幅讓人驚艷的工筆畫兒,但著實也不敢讓人隨意親近造次。
這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矜貴高冷,越發讓進來的婢女浣紗和怒香恭敬起來。
婢女浣紗覺得三小姐的眼神和往常不一樣了,雖然看上去仍是水汪汪如一輪明月似的,但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過分明亮了,倒不像是八歲稚童那般天真無邪,卻像是能洞悉望穿一切似的。
這讓浣紗禁不住在心里打了個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