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大陸,三國鼎立。中南方是月照國,東北天乾國,西北長隆國。三國交界處是連綿的群山,世稱巴陵山脈。
巴陵山有一處神秘所在,是歷代道家高人所居,叫巴陵神宮山。神宮山的道人常下山來懸壺濟世,深得百姓稱頌。
近五年,眼見三國國君治國有道,百姓安居樂業,神宮山道人便不再入世了。
巴陵山脈的西南方,有一座小山峰,因山上長滿了楓樹,一到秋天,滿山火紅,所以被叫做「紅葉峰」。山腳下有一個小鎮,叫福來鎮,是天乾國最為邊緣的鎮子。
康來六年。
紅葉峰的山腰的平坦處,兩天功夫,多了一座小草廬。
福來鎮上每天都有一批上山打柴的人,他們發現了這個變化,非常好奇︰是誰忽然間在這里搭了一座草廬?
有人猜測︰「莫不是()神宮道人又下山來濟世了?」
旁邊的人否定︰「肯定不是,神宮道人來無影去無蹤,是不需要房子的,怎麼可能在這里搭草廬?」
「莫不是哪位高人到我們紅葉峰來隱居了?」
「不會不會,要隱居就隱居在深山里,誰會跑到這山邊隱居呢?」
有個人勉強識得幾個字,指著草廬大門上的木框喊︰「上面寫著字呢……花……堂」
立刻有人兩眼發光道︰「花堂?莫不是哪位花仙子住到這里來了?她一定很漂亮……比鎮上的王二花的**還大……」
旁邊的人便「蓬蓬」地敲他的頭︰「你個花痴,王二花**根本不大,李三丫的**比她大多了好吧!」
又有人扯他的衣領︰「阿貴,木板上明明有三個字,你怎麼只說了兩個字?」
阿貴搔搔頭︰「第一個字……第一個字咱不是不認得麼?兩個字也差不離了,反正就是什麼花堂。」
難道真是哪個花仙子看中巴陵山脈的好風水,來這里居住了?大家的眼楮頓時都 里啪啦冒出了小星星。
就在這時,那扇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從里邊走出來一個少女。
她身著素白衫子,烏黑的長發隨意挽在腦後,發上插一朵雛菊。臉色白淨,長眉入鬢,一雙眼漆黑靈動,神光蘊藉。她步履輕健,神色恬靜。雖然遍身素雅,卻仿佛籠罩著一層光暈,令人不敢直視。就像晨光下的青荇,水中央的菡萏。
有人大呼一聲︰「真是花仙子!」大家頓時又驚又喜,有人差點就要跪拜下來。
那少女微笑著走至近前,朝眾人盈盈一揖,脆聲說︰「小女子阿錯給各位大哥大叔見禮!」說罷指指身後︰「此處名喚憐花堂,我以後就在此處居住。小女子別無所長,只在神宮山學了一點歧黃之術,日後大家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可以來找我。還請大哥大叔多多關照!」
這些打柴人本也是樸實的山里漢子,見這孤身女子如此簡雅大方,頓生好感,雖然不理解一個小女娃干嘛要孤身跑到這里來居住,但想不通必定就是不需要想的。一時紛紛夸贊。阿錯姑娘謙讓了幾句,邀請大家進屋坐了,一一奉了茶。
草廬很小,屋里陳設也簡單,外間一張大木桌,幾條凳,靠牆一張加寬的長條凳,大約就是給人躺著查病的小榻。里間大約是阿錯的睡房。當下那阿貴因年紀稍長,開口道︰「阿錯姑娘,我這腰間近來老是一陣陣的疼,尤其是晚上睡覺,躺下、翻身,都特別疼,你可能看看?」
阿錯一笑︰「大叔,您這是腰椎骨受損了。」他讓阿貴在牆邊的寬條凳上臥下,用手在他腰間按了幾下,隨後說︰「大叔,我知道你的病在哪里了,是第三節和第四節腰椎出了問題。我這里剛好備得有藥,給您帶回去熬了,吃三貼就會減輕疼痛。」
眾人見她說的頭頭是道,頓感佩服,阿貴見能去了病,更是心花怒放。阿錯取出紙筆,寫好房子,又去草廬後的小敞軒里取了藥,一一給阿貴做了交代,並囑咐他夜間睡覺把衣服疊起來墊在腰下,暫停打柴,等病好了再說。
一行人在草廬流連了半天,連柴都沒打便下了山。一夜工夫,阿錯和憐花堂的事便傳遍了小鎮。
三天後,阿貴迎著太陽伸了個懶腰,渾身骨頭都啪啪響。他站在院子里愣了一陣,忽然大叫︰「我的腰不疼啦!我的腰好啦!」
阿貴的叫喊聲和清晨的鳥鳴聲一起,傳得很遠很遠。
憐花堂的名聲就此傳了出去。
這一日,阿錯送走最後一批求醫人,夕陽已經落到山那邊。阿錯走到草廬前的平地上,平地上有一塊巨石,下邊就是斷崖。阿錯伸展手臂,舒展了下勞累了一天的筋骨。又揚起臉,任清爽的山風從弧線優美的下巴上、秀氣的鼻翼邊、甚至長長的睫毛下輕柔拂過,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兩個月來,日子雖忙碌,但過得很充實。福來小鎮上的人都認可了她,她治好了他們的病,他們有錢的出點錢,沒錢的會隔三岔五給她送來米面臘肉雞蛋等物。那些淳樸的笑讓她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覺。
巴陵神宮山的五年歲月,她學的不僅是醫術,更是養生修性之道。也就漸漸了悟︰要徹底擺月兌過去,躲不是辦法,心魔無處不在。她必須重新走入人世,接受紅塵煙火的洗禮。
于是,阿錯出現了。第一步,她走得很好。
草廬里忽然竄出來一條胖胖的小狗,嗚哇嗚哇的朝她奔過來。
小狗的皮毛是淡淡的棕色,顯然是條普通的狗。出生才一個月的樣子,因為胖,跑快了便歪歪倒倒地,特別逗。
阿錯見了狗,更加開心,迎過去抱起它︰「小哇又淘氣了,讓你別跑出來的!是不是又餓了?」
小哇蜷在她懷里,委屈地朝她嗚哇嗚哇兩聲,心里憤憤地想︰「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們人類一天只吃三頓,人家是高貴的狗,一天必須吃六頓!」
阿錯自然听不到它的心聲,但從它嗚哇嗚哇的叫聲里也猜到了些意思。
這只狗是阿貴送來的,說是打柴時從山洞撿到的,當時都快餓死了。從它的樣子來看,應該是條狗,于是送來憐花堂,說長大了可以給她看看門戶。阿錯自然是喜歡的,不過這家伙似乎特會吃,阿錯屋里掛的臘肉全部成了它的口糧,就是這樣它還時常嗚哇嗚哇地抱怨。于是阿錯干脆就叫它「小哇」。
阿錯抱著小哇,將灶上剩下的臘肉和著米飯熱了熱,端給小哇吃了,自己煮了點小米粥,慢慢地喝了。
屋外涼月漫天,時節已到谷雨。
阿錯抱著小哇,坐在大石頭上遙望天穹。她經常喜歡看天,白天看,夜晚也看。無數個失眠的日子,她就這麼看著,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但是,每一次回憶,她都刻意回避了最後那一天的事情。所以,她的記憶里,娘還是那麼溫柔好看,安然哥哥少年英俊,皇伯父還是那麼慈祥又威嚴……
還有接下來那一年的黑暗日子,離家,流浪,饑餓,挨打,生病……然而再多的苦痛都不足以讓她忘卻內心巨大的痛。後來,她被人拐賣,關押,漆黑的屋子,絕望的滋味……後來,又是逃跑,被追趕,跌落深淵……最後醒來,她在一位白發白須白衫的老人家里。
阿錯將臉埋在小哇柔柔的皮毛里,嘆息道︰「小哇,姐姐其實也和你一樣,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以後的日子,咱們可得相依為命。」
小哇低聲嗚嗚地哼著,心里在說︰「那是自然的,我是姐姐的,姐姐也是我的!」為了讓阿錯明白自己的意思,它大著膽子伸出粉女敕的舌頭,舌忝了一下她的鼻子。
嗯,好香!
冷不防的「舌吻」讓阿錯一愣,隨即一抬頭,總算躲過了小哇第二下舌吻。她用袖子使勁擦著鼻子,想著它剛才吃了那麼多的臘腸……忍不住惡心了一下。她有點小潔癖,對小哇的親熱方式有點接受無能。
見到阿錯如此反應,小哇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戕害,它兩只前爪捧著臉,郁悶地嗚哇了幾聲,跳下石頭就朝草廬「滾」去。阿錯只得也下來,跟著進了屋。
第二天太陽升起時,阿錯已經在跟紅葉峰相鄰的左相峰上采藥了。
紅葉峰之西,有一座最高的山峰,叫白虎峰,是巴陵山脈四大主峰之一。白虎峰周圍也是群峰環繞,靠得最近的便是左相峰、將軍峰。左相峰上植被豐茂,草藥品種很多,再加上山勢不算復雜,阿錯便將此峰作為采藥的主要地點。將軍峰雖然草藥也多,但福來鎮上的人都說,將軍峰上盤踞著一窩山寇,專搶過路富商,還是少招惹為妙。